海权对历史的影响 1660-1783---绪论
出自————《海权对历史的影响 1660-1783》
出自————《西方军事著作》
海权的历史,虽然不全是,但是主要是记述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斗争,国家间的竞争和最后常常会导致战争的暴力行为。海上贸易对各国的财富和实力的深远影响,早在指导海上贸易的发展和兴旺的正确原理被发现之前,就已经被人们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个国家为了确保本国人民能够获得不均衡的海上贸易利益,或是采用平时立法实施垄断,或是制定一些禁令来限制外国的贸易,或是当这些办法都失败时,便直接采取暴力行动来尽力排除外国人的贸易。这种各不相让的夺取欲望,即或不能占有全部,至少也要占有大部贸易利益,和占领那些尚未明确势力范围的远方贸易区域,这些利益冲突,所激起的愤怒情绪往往导致了战争。另一方面,由其它原因引起的战争,其实施方法和结局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是否控制海洋所制约。因此,海权的历史,从其广义来说,涉及了有益于使一个民族依靠海洋或利用海洋强大起来的所有事情。但是海权的历史主要是一部军事史。因此,在下面的章节里,虽然不是全部的,但是主要是叙述有关这方面的情况。
一些伟大的军事领导人物曾告诫过,应该我们像这样去研究过去的军事历史,这种研究对于纠正我们的思想,对于巧妙地从事未来的战争都是必不可少的。拿破仑是一位很有抱负的军事家,他从他所研究的战役中列举了亚历山大、汉尼拔和恺撒实施的战役。但是,这些人还不知道黑色火药。于是在专职作家中似乎成了一项重要的默契,即虽然战争的许多条件,从一个世纪到另一个世纪随着武器的发展有了变化,但是在历史学中有一些正确的学说被保留了下来,现在继续存在,因而成为普遍适用的学说,而且可以上升为总的原则。同样的理由,尽管在过去半个世纪里,由于科学进步和采用了蒸汽作为动力,使海军武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我们将会看到,研究过去的海战史,通过它来说明海战的总的原则,将是很有教益的。
像我们这样有鉴别地研究帆船时代的历史和海战经验,是有双重必要性的。因为,这种研究能提供现在进行运用和评价所需要的教训,另一方面,到目前为止,蒸汽舰队海军的历史还较短,尚未能够形成明确的学说。对于帆船,我们已经有了许多实践经验;而对蒸汽舰船,实际上我们还没有任何实际经验。因此,有关未来海战的理论几乎全部都是推断的;尽管我们曾试图通过详细研究蒸汽舰队与历史悠久的、闻名的靠桨航行的单层甲板桨帆战船舰队之间的相似点,使这些理论具有比较坚实、可靠的基础;但是未来的海战在还没有完全经过验证之前,海战的理论一定不能过多地依赖蒸汽舰船与桨帆战船之间的这种相似点,尽管这种相似决不只是表面的。蒸汽舰船和单层甲板桨帆战船的共同特点是,它们都具有不依靠风力可以向任何方向航行的能力。可是蒸汽动力,又使这些不同级别的蒸汽舰船同帆船有了根本的区别;至于帆船,有风时只能向有限的几个方向航行,无风时必然是寸步难行。但是人们既要懂得观察事物的相似点,同时也应善于观察事物的不同方面。因为当人们的想象热衷于所发现的相似点时——这是精神追求的一种最愉快的事情——容易对新发现的相似物中的不同之处产生厌恶情绪,因此便会忽略或拒绝承认这种不同点。单层甲板桨帆战船和蒸汽舰船,虽然得到了不同的发展,并且都具有上面已经提到的那些性能,但是它们至少又有两点是不同的;因此我们要从单层甲板桨帆战船的历史中给蒸汽战舰提供有关的教训时,必须牢记它们的相似点和不同点,否则就会做出错误的判断。单层甲板桨帆战船的动力,使用时必然会迅速衰减,这是因为人的体力不能长期维持这种消耗。其结果是虽然单层甲板桨帆战船可以进行战术运动,但是进行战术运动的时间是有限的; [ 原作者注:因此,伯罗奔尼撤战争期间,叙拉古(今意大利西西里岛的锡拉库萨)的赫莫克拉蒂斯主张,勇敢地阻击进攻叙拉古的雅典远征军(公元前413年),和坚守在敌进攻线侧翼的这种策略。他说:“因为他们前进的速度一定是很慢的,所以我们有无数次机会去进攻他们;如果他们的战船倾巢而出,并一起迅速地向我们袭来,他们必须拚命地划桨,而当他们精疲力竭时,我们可以进攻他们。” ] 其次,单层甲板桨帆战船时期的攻击武器不仅是短距离的,而且战斗几乎全部都是短兵相接。单层甲板桨帆战船的这两个条件必然导致交战双方进行短距离的快速突击。当然,并不排除双方在进行短兵相接之前,企图巧妙地对敌舰实施包抄或迂回。根据这种快速突击和混战,当代海军中出现了一种很盛行的、比较一致的、甚至是很著名的意见,认为现代海军武器发展的必然结果——就是必将进行一种大混战,在这种混战中,正如其历史所表明的那样,将很难分辨敌友。不管怎样证明这种意见是有价值的,但是,决不能单凭单层甲板桨帆战船和蒸汽舰船在船艏都装配有撞角,和都可以随时直接驶向敌人的事实作为这种意见的历史根据,而不顾单层甲板桨帆战船和蒸汽舰船两者之间的区别。因为到目前为止,这种意见还只是一种推断,所以最好要经过实战检验,有待这种战法的优劣进一步明朗化,才可以做出最后的判断。即或这种战法获得肯定的判断,人们也会提出不同的见解——两支实力不相上下的舰队之间实施混战,战术和技术就是无足轻重的了。在现代,海军装备有复杂的、威力巨大的武器,实施混战不是其最佳的选择。如果一位舰队司令具有较强的自信心,其舰队战术展开较好,他的舰长们也都很出色,他必然不愿意与同等兵力的敌人展开一场混战。因为在这种混战中,上述这些有利条件将不能充分利用,而运气将起最重要的作用,并且等于把他的舰队看作是一伙过去从没有在一起活动的舰艇凑集成的乌合之众。 [ 原作者注:作者必须谨慎用词,以避免似乎提倡复杂的战术运动而造成无意义的争论。他深信一支舰队为取得决定性的结果必须接近敌人,但是不能等到取得了某些有利条件之后再去交战。这种有利条件一般是通过机动来获得的,所以训练有素和管理得当的舰队是能取得这些有利条件的。事实上,无结果的战斗是由于轻率地短兵相接和最没有信心的轻率的战术行动所造成的。 ] 至于什么时候混战是适宜的,什么时候不适宜,历史上已经有很多的教训。
当时的单层甲板桨帆战船只有一点非常类似于现在的蒸汽舰船;而在其它方面却有许多不同之处;但是因为这些不同之处不是一目了然,所以很少受到重视。相反,就帆船而言,其显著的特点正是它与现代蒸汽舰船的不同之点;所以帆船和蒸汽舰船的相同之处,尽管存在也容易看到,但是不是那么一目了然,因此不大能够引起人们的注意。与蒸汽舰船相比,由于意识到了帆船要依赖于风的这种严重的弱点,加深了它们之间的不同点的印象。除去这一点,帆船与帆船作战时,其战术运用方面的教训还是很有教益的。鉴于单层甲板桨帆战船不会因为无风而使其丧失战斗能力,因此在我们这个时代,它的战术运用应该比帆船更受到人们的青睐;但是事实是帆船取代了单层甲板桨帆战船,并且在使用蒸汽舰船之前,它一直是最好的舰船。帆船具有能从很远的地方去攻击敌人的能力,而且这种机动不管需要实施多长时间都不会使人员精疲力竭,这样就可以使大部分船员都去操纵武器投入进攻,而无需耗费精力去操纵桨橹。这些正是帆船和蒸汽舰船的相同之处。如果从战术角度考虑,这些能力至少与单层甲板桨帆战船在无风或顶风运动时的能力一样重要。
人们在寻找相同之处时,不仅有一种容易忽视不同点的倾向,而且还容易根据自己想象把相同点进行夸大。可以这样去考虑,我们指出了帆船有穿透力较强,射程较远的舰炮和射程较近但破坏力很大的臼炮时,也指出了现代蒸汽舰船有射程较远的舰炮和鱼雷。鱼雷只是在有限的距离内,通过猛力撞击使敌舰造成损坏,而舰炮与过去一样其目的是穿透敌舰。虽然这些只是从战术角度去考虑的,但是无疑它们必然会影响舰队司令和舰长们的计划;这种相似是实际的,不是勉强的。帆船和蒸汽舰船都希望与敌军实施舰对舰地直接交锋,帆船通过强行登上敌舰将其俘获,蒸汽舰船通过撞角将其击沉;但是对于帆船和蒸汽舰船来说要完成这种任务困难是很大的,因为为了有效地达成这种任务,必须使舰船航行到战场的一个独特的位置上,而抛射武器却不是这样,它可以从广阔海域的许多点上实施射击。
依据风向而定的两艘帆船或两支舰队的相对位置,涉及最重要的战术问题,并且可能是那个时代的海军将领们最关心的问题。从表面上看,似乎在现在条件下,它对蒸汽舰船是无关紧要的,因此,这方面的历史教训也就没有什么价值了。如能比较认真地考虑一下下风和上风“相对位置” [ 原作者注:这是说一艘舰占据了上风位置,或能利用风的“有利条件”。风能使这艘舰驶向它的对手,而不允许对手直接驶向它。风正直地从一方吹向另一方的情况是极罕见的;但是,在这条线的两边仍然有很大的范围适用于“上风”这个名词。如果把处于下风的舰作为圆的中心,有将近八分之三的区域,处于和仍然保持一定程度的上风优势。下风与上风是相对的。 ] 的显著特点,主要是抓住它们的主要特征,而不去考虑其它的枝节,就会证明这种看法是错误的。舰艇占据上风位置的显著优点是能随意进行战斗和撤出战斗,随后又能在选择攻击方法时形成有利的进攻态势。但是这种优势又会带来某些弊端。例如,往往会打乱战斗队形,会暴露于敌纵射炮火之下,并使攻击者的部分舰炮或全部舰炮失去作用。这些都是在向敌人逼近时常出现的情况。占据下风的舰艇或舰队不能进攻,如果不想撤退,其战斗只能局限于防御,并且只能按照敌人的意图进行战斗。但是如能镇定自若,那就能较容易地保持战斗队形,而且可在敌舰无法还击的时候持续不断地对其实施舰炮攻击,这样便能弥补上述不利条件。从历史的角度来看,这些有利的和不利的特点,在所有各个时代的进攻和防御作战中都是极其相似的。进攻者为接近和消灭敌人,要担一些风险和遭到一些损失;但是防御者,一直是这样,不愿意冒险前进,严密保持良好的战斗队形,并且还可以利用攻击者的自我暴露。透过一些细节可以清楚地看出上风和下风之间的这些根本区别。英国人常常喜欢占领上风位置,因为英国人的一贯政策是袭击消灭他们的敌人;而法国人通常都习惯于占领下风位置,因为这样做常常使他们在敌人逼近时,能够削弱敌人的战斗力,并且可以避免决定性的遭遇战,从而可以保存自己舰队的实力。法国人几乎总是一贯地把海军作战服从于其它军事考虑,他们不愿意把钱花在海军身上,并且力求节省海军开支,使其保持防御态势,并将其作用限制在击退敌人的攻击上。为了贯彻这种方针,只要敌人是为了显示武力,而不是为了进行作战,法国人就会欣然采用这种运用娴熟的下风战法。但是,当英国海军将军罗德尼不但为了进攻,而且表明要利用上风,在敌战线的某一部分大量集中兵力时,他的谨慎的对手法军舰队司令戴吉尚便改变了战术。罗德尼与戴吉尚进行过三次交战,在第一次交战中,法军占领了下风;但是当戴吉尚意识到了罗德尼的目的之后,便向顺风方向移动,不去进攻,而是撤退,除非条件对他有利时,他才去进攻。现在采取攻势或撤退,不再依赖于风力了,而是取决于舰队是否具有较快的速度。在一支舰队里,这种速度不仅只依赖于每艘单舰的速度,而且还要依赖于他们的战术行动的统一。从今以后,具有较快速度的舰艇将能够占有有利位置。
因此,我们从帆船和单层甲板桨帆战船的历史中寻找有用的教训,不是象许多人想象的那样是一种徒劳的期望。帆船和单层甲板桨帆战船都有与现代舰艇相同的地方,也都有与现代舰艇截然不同的地方。这些不同的地方,使我们不能引用他们的经验或作战样式作为仿效的战术先例。但是一个先例的作用不同于并小于一条原则的作用。一个先例可能本来就是错误的,或者由于情况的变化,可能已经不再适用了;而原则反映事物的本质,尽管随情况变化,可以有各种不同的运用,但是它们仍然是一个准则,按照这一准则去进行战斗,必然会取得胜利。战争确有这样一些原则,它们是通过对过去多次战争的胜利和失败的研究而确立的,是永远不变的。情况和武器都会有所改变,但是为了妥善地应付情况或成功地使用武器,就必须遵循那些永恒的历史教导,在战场上采取正确的战术,或者正确地实施大规模作战活动,也即采取正确的战略行动。
但是,在包括整个战场的这些大规模作战中,和可能涉及地球大部分的海上竞争中,历史的教训具有比较明显和比较经久的作用,因为许多条件是较长时期不变的。战区可能大些或小些,其困难可能明显或不明显,敌对两军可能强或弱,必要的调动可能难或易,但是所有这些只是规模和程度的不同,不是本质上的不同。随着野蛮被现代文明取而代之,随着通信手段倍增,道路畅通,河流上架起了桥梁和食物来源不断增加,作战活动也随之变得更容易、迅速、广泛,但是作战活动所必须遵循的原则仍然没有变。当用汽车运送部队代替徒步行军时,当火车代替汽车时,作战距离增加了,或者也可以说缩短了作战时间;但是诸如决定部队应当集中的地点、需要运动的方向、要进攻的敌阵地的哪一部分,以及保护交通线等,这些原则都没有变。在海上也是这样,从提心吊胆地由一个港口缓慢地航行到另一个港口的单层甲板桨帆战船,发展到可以大胆地航行到天涯海角的帆船,又从帆船发展到我们现在的蒸汽舰船,海军作战活动的范围扩大了,舰艇的速度也加快了,但指导海军作战的原则,却无需改变。因此,前面所引用的2300年前赫莫克拉蒂斯的讲话中包涵有一个正确的战略计划,其中的一些原则和当时一样,现在也适用。在交战双方的陆军或舰队进入“接触”之前(用“接触”这个词可能比其它的词更好,它指出了战术和战略之间的界限),有许多问题需要指挥员做出决定,其中包括整个战场的全部作战计划。这些计划包括海军在战争中的确切职能;海军的真正目标;海军应当集中的某一地点或某些地点;建立燃料和各种补给的仓库;保持这些仓库与本国基地之间的交通畅通;还包括研究作为一种决定性或辅助性的作战活动——破坏贸易的军事价值;以及破坏贸易采取的最有效方法:采用分散巡航或者是采用重兵把守商船所必经的一些重要交通枢纽。所有这些都属于战略问题,而有关这方面的问题历史上已经有过很多记载。最近在英国海军界展开了一种有意义的讨论,其主要内容是关于英国两位有名的舰队司令,豪勋爵和圣文森特勋爵,在同法国作战时,对英国海军部署所采用的方针的功过进行比较。这个问题完全属于战略问题,而不只是对历史感兴趣的问题,这也是当前极其重要的问题。海军部署所依据的原则,现在和当时一样没有变。圣文森特的部署方针挽救了英国,使其免遭入侵,而在纳尔逊将军和他的同事手中把英国直接引入了特拉法尔加角海战。
所以,在海军战略方面,过去一些具有重要意义的学说,其重要性仍然没有减少。这些重要学说的作用,不仅可以用来阐释原则,而且在条件相对未变的情况下还可以用来作为先例。当从战略角度考虑需要使舰队在某一地点投入战斗时,但从战术的角度来看,它不一定十分正确。人类在不断进步,武器也在不断地变化;随着武器的变化,必然引起作战方式的不断变化,即部队或舰艇在战场上的运用和部署的变化。于是在与海上事件有许多联系的部门内出现了一种倾向,认为研究过去的经验不会得到什么教益,并且认为这是浪费时间。尽管出现这种看法是很自然的,但是他们不仅完全看不见导致各国把舰队部署于海上的那些广泛的战略意图,甚至对战术的看法也是狭隘的和片面的。舰队已经表明了它们的活动范围,并且舰队已经如此改变了,并且将继续改变世界历史。过去一些战斗的成功或失败,取决于这些战斗是否能贯彻作战原则。因此海军若仔细地研究这些战斗成功或失败的原因,不仅会发现而且会逐渐领会这些原则,还会不断学会把这些原则运用到他那个时代所使用的舰艇和武器的战术中去。他还会看到战术的变化不仅发生于武器变化之后,而且武器的变化必然的会引起战术的改变。人们还会看到武器和战术的两次变化之间的间隔时间是相当长的。其原因多半是武器的改进是通过一两个人努力的结果,而改变战术原则必须战胜保守阶层的习惯势力,而这种习惯势力非常顽固。只有真正承认每种变化,认真研究新舰或新武器的威力和局限性,继而采用适应于它的特点的战术,才能够纠正这种习惯势力。历史已经表明,希望军人们都普遍努力这样做是徒劳的;但是如果有人能承认这种变化,那么对于作战将是大有裨益的,因为教训本身就是很有价值的。
因此,我们现在可以接受一位法国战术家莫罗盖的见解,他在125年前这样写道:“海军战术是建立在各种条件基础之上的,引起这些条件变化的主要原因是武器,武器是可能发生变化的;武器的变化反过来必然引起舰艇构造的变化,操纵舰艇方法的变化,最后引起舰队部署和舰队指挥的变化。”莫罗盖进一步阐述:“海军战术不是一门以绝对不变的原则为基础的科学,”海军战术更易于受到批评。更确切地说这些战术原则的运用要依据武器的变化而变化。无疑战略原则的运用也不时地发生变化,但是这种变化是很小的;因此比较容易承认战略的基本原则。上面的阐述对于我们要从历史事件中找到一些说明这个题目的例证来说是十分重要的。
1798年的尼罗河之战,英国舰队不仅完全彻底地打败了法国舰队,而且对摧毁法国与拿破仑在埃及的部队之间的交通线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在这次战斗中,英国舰队司令纳尔逊为大战术树立了最光辉的典范,它被誉之为“战斗之前和战斗进行期间进行很好结合的艺术”。当时所进行的特定的战术配合取决于一种现在已经不存在的条件,即一支锚泊的舰队的下风舰船,在舰队的上风舰船被摧毁之前,无法前去支援它们;但是构成这种战术配合的一些原则,即选择敌队形里最不易得到援助的部分,和用优势兵力去攻击它,这些都还不曾过时。英国舰队司令杰维斯在圣文森特角海战中,用15艘舰战胜了27艘敌舰,尽管这次敌人不是在锚泊,而是在航行途中,但是他也是按照上面所讲的那些原则进行的。然而,人们有时对各种稍纵即逝的情况的印象,似乎比对处理这些情况的永恒性的原则的印象更深。相反,对纳尔逊的胜利在战争进程中起到了战略作用所包含的一些原则,不仅较容易予以承认,而且已经看出这些原则也适用于我们这个时代。法国在埃及的冒险性活动的成败,取决于它的海军能否保持其与法国本土之间的交通畅通。尼罗河之战的胜利使英国摧毁了唯一能确保交通安全的法国海军,并因此决定了法国最终失败的命运;人们不仅很快看到了这种打击是按照打击敌交通线的原则进行的,而且还会看到这种原则现在也是正确的,并且不论是在单层甲板桨帆战船时代,还是在帆船时代或蒸汽舰船时代,也一样都是正确的。
但是,现在有一种轻视过去的错误看法,认为那些都是陈旧过时的东西,加之人们生来的惰性,甚至视而不见海军历史中蕴藏着那些长期有效的战略教训。例如,有多少人不是把特拉法尔加角海战,把纳尔逊获得的荣誉及其天赋和才能看成是一件异常伟大的孤立事件呢?有多少人向他们自己提出这个战略问题,即“舰船是怎样恰好到达的呢?”又有多少人认识到了特拉法尔加角海战是延续一年多的伟大战略性戏剧的最后一幕呢?在这场戏剧中,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两位最伟大的指挥者,拿破仑和纳尔逊在相互较量。在特拉法尔加角海战中的失败者不是法国舰队司令维尔纳夫,而是拿破仑;获胜的不是纳尔逊,而是被挽救的英国;为什么呢?因为拿破仑的联合行动失败了,而纳尔逊的直觉知识和能动性使英国舰队继续不断地追踪敌人,并使其在决定性时刻赶到了。 [ 原作者注:请看本章结尾的评论。 ] 特拉法尔加角海战的战术,尽管细节尚有待评论,但是其主要的特点是符合战争原则的,并且英国人的冒险行动已被当时的紧急情况和海战的结局证明是完全正确的;但是英国人在备战效率、实施过程中的活动能力和干劲、以及战前几个月英国指挥官的思想方法和观察方法等方面的一些主要教训都是战略教训,并且至今仍然是很重要的。
在尼罗河之战和特拉法尔加角海战中,战争都取得了合乎规律的、决定性的结果。现在可以引用第三个战例,在这个战例中,因为没有取得上两次战斗中所取得的那种明确的结果,所以容易对于应该做些什么展开争论。在美国独立战争中,法国和西班牙于1799年结成联盟反对英国。联合舰队三次出现在英吉利海峡,其中一次帆船战舰总数竟达66艘,由于英国舰队在数量上处于明显的劣势,迫使其不得不躲在港内。当时西班牙的主要目的是收复直布罗陀和牙买加;为了进攻直布罗陀这个几乎坚不可摧的要塞,法国和西班牙从海上和陆上投入了巨大的力量。可是这些攻击都是无效的,因此就可以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一个纯属海军战略问题,即:法国和西班牙用控制英吉利海峡,用攻击英国港口里的舰队,用破坏贸易和入侵本土来威胁英国,是否会比竭尽全力直接攻击英帝国的这个远距离的、非常坚固的前哨基地会更有把握呢?长期没有遭到入侵的英国人对于入侵恐惧万分,如果突然使英国人动摇了对其舰队的充分信任,也会相对地使他们失去勇气。不管最后怎样决定,这个问题作为一个战略要点是合乎情理的;然而当时的一位法国军官提出了另一种方式,他赞成直接大举进攻西印度群岛的一个可以用来与直布罗陀交换的岛。但是英国人不可能放弃能控制地中海的要隘,去换取其它任何海外领地,尽管英国可能为挽救其家园和首都会放弃这块领地。拿破仑曾经宣称他要在维斯瓦河畔 [ 译者注:维斯瓦河,为波兰境内河流。 ] 重新夺回本地治理 [ 译者注:本地治里,为印度东南部联邦政府直辖区。十八世纪曾多次为英、法两国争夺的对象。 ] 那样的地方。如果他能够控制英吉利海峡,像联合舰队于1779年曾短期控制它那样,对他在英国海岸上能够占领直布罗陀那样的地方还会产生怀疑吗?
为了更牢记历史能够为我们提供战略研究的材料,又能够通过史实来说明战争原则这一事实,再举两个例子,其发生的时间,比本书所涉及的起始的时间还要早。一次是在东西方强国之间在地中海进行的两次大较量期间,其中一次使闻名世界的帝国处于危急之中。人们可能会提出,这两次大较量中,敌对舰队怎样碰巧都是在彼此相距这样近的亚克兴和勒班陀相遇的呢?这纯粹是一种巧合吗?或者是由于已经重复出现和可能再一次出现的情况呢? [ 原作者注:1827年土耳其和西方强国之间的纳瓦里诺之战也是在这附近进行的。 ] 如果是后者,研究出这种情况是值得的,因为如果再次出现一个像安东尼或土耳其那样的东方海上强国,它们的战略问题将是类似的。目前看来,海权的中心确实主要是在英国和法国,并且是以压倒之势存在在于西方。但是如果出现某种机会,俄国除控制它现在已经控制的黑海低地外,还占领了地中海的入口处,那么,目前影响海权的战略条件可能会完全改变。现在,如果西方一致起来反对东方,英国和法国会立刻停止对抗,像1854年那样,他们一起到黎凡特地区 [ 译者注:黎凡特地区指地中海东部沿岸诸国和岛屿,广义包括自希腊经土耳其、叙利亚、黎巴嫩、巴勒斯坦至埃及的地中海沿岸地区。狭义只包括上述地区中的亚洲部分地区。 ] 去,或像英国于1878年单独去一样;一旦出现所提出的这种变化,东方会像从前两次一样,在半路上与西方对抗。
图1 地中海
在世界历史一段非常惹人注目、非常重要的时期里,人们还没有认识到海权在战略上所具有的重要性和影响。现在我们还找不到足够的材料,以供详细研究海权对第二次布匿战争 [ 译者注:布匿战争是古罗马与迦太基争夺地中海西部统治权的战争,共三次。战争结果罗马争得西部地中海的霸权。因迦太基是腓尼基人的殖民地,而罗马人称腓尼基人为布匿(Poeni),故历史上把这三次战争称作布匿战争。 ] 结局的影响;但是就目前所遗留下的一些迹象。有充分理由可以断言,海权在布匿战争中是一种决定性的因素。对于这一点,我们还不能只依据所掌握的一直留传下来的战争事实,构成一种正确的判断。因为像往常一样,人们已经轻蔑地忽略了海军学会的一些会议记录;为了从很少的迹象中,依据对于一些著名历史时期的可能了解,得出一些正确的推断,有必要去熟悉全部海军历史的详细情况。控制海洋不管实施的怎样有效,并不意味着敌人的单舰或小型分舰队不能溜出港口,不能经常横渡汪洋大海,不能骚扰、袭击一条漫长的海岸线上的未设防点,不能进入被封锁的港口。相反,历史已经表明,不管双方海军实力相差多么悬殊,较弱的一方在某种程度上总是可能逃避这种封锁和控制的。所以这与罗马舰队全面控制海洋或控制其关键的部分是不矛盾的,迦太基海军将军伯米尔难道不是在战争的第四年在坎尼取得辉煌胜利之后,成功地使4000名士兵和一群大象在意大利南部登陆了吗?在战争的第七年,伯米尔卡又突然躲开了位于锡拉库萨外海的罗马舰队,再一次出现在当时由汉尼拔控制的塔兰托。而汉尼拔也向迦太基多次派遣了传递公文的舰船。甚至最后汉尼拔与他的残余部队又安全地撤到了非洲。但是所有这一切都不能证明迦太基政府可能不断给予汉尼拔以支援。实际上,汉尼拔并没有得到这种支援,但是,上述这些事实自然会造成迦太基政府已经支援了汉尼拔的印象。所以还有必要通过仔细调查已经明确的事实,来很好地证实有关罗马海上优势对战争进程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只有这样做了以后,才会对海权对战争影响的性质和程度做出正确的评估。
蒙森 [ 译者注:蒙森,威廉·蒙森爵士(1568-1643年)英国海军军官,以所著《海军短文集》驰名于世。 ] 说,战争开始时罗马人控制了海洋。不管是哪一种原因或哪几种原因,原本不是一个海运国家的罗马,在第一次布匿战争中,它的海军已经超过以航海为业的对手迦太基人,建立起海上优势,并继续保持了这种优势。第二次布匿战争中,没有重要的海战,但是从这种情况的本身和其它已经查明的与其有很多联系的事实,可以看出罗马具有类似于其它时期已经具有的这种海上优势。
由于汉尼拔没有留下什么回忆录,所以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经过高卢和越过阿尔卑斯山进行危险的、几乎是毁灭性的远征。不过可以肯定,位于西班牙沿海的汉尼拔舰队没有足够的力量与罗马舰队对抗。如果汉尼拔的舰队真的很强大,但是有种种原因影响他,使他可能仍然会沿着他所选定的路线前进;如果他经海路进行远征的话,就不会使与他一起出征的6万名老战士损失了3.3万人。
正当汉尼拔进行这种危险的远征时,罗马人把其舰队的一部分派到了西班牙。罗马舰队在两名年龄较大的西庇阿 [ 译者注:西庇阿是古罗马科尔内利乌斯贵族家系之一。不少统帅和国务活动家都出身于这个家族。 ] [注:此处指老西庇阿兄弟俩。 ] 率领下,运送一支由执政官指挥的陆军。此次航行没有遭到严重损失,并且使部队安全地驻扎在汉尼拔交通线上的埃布罗河以北地区。与此同时,另一个罗马分舰队与另一名执政官指挥的一支陆军被派到了西西里。两个分舰队总共有220艘舰船。每一个分舰队都在各自的阵位上,与一支迦太基分舰队较量,最后是罗马人轻而易举地将迦太基分舰队击败,这些都可以从很少的战斗记载中推断出来,并且可以说明罗马舰队是真正强大的。
第二年之后的战况如下:汉尼拔已经从北部进入意大利,在接连获胜之后,已绕过罗马向南进军,并将自己的部队驻扎在意大利南部,就地征收给养,这样促使其与当地人民产生矛盾,特别当他依靠罗马在那里建立起来的强大的政治和军事控制系统征收给养时矛盾就更加尖锐。所以汉尼拔首先急需的,就是要与某一可靠的能够不断提供补给和增援的基地建立联系,按现代战争的术语来说,也即建立交通线。有三个友好的地区:迦太基本土、马其顿和西班牙。可以把其中一个或三个看成是这样的基地。而他与前两个基地之间的交通,只能经海路。汉尼拔可以从西班牙得到最有力的支援,如果没有敌军封锁通道,他既可经陆路又可经海路抵达那里,而经海路其路程短且又安全。
战争的最初几年,罗马人依仗其海上力量,完全控制了位于意大利、西西里和西班牙之间的第勒尼安海和撒丁海。从埃布罗河至台泊河沿岸的居民几乎对罗马人都是友好的。但是坎尼战争之后的第四年,叙拉古 [ 译者注:古希腊移民城市,在今意大利西西里岛东南锡拉库萨。公元前五至前四世纪势力强盛,为西西里岛东部霸主。第二次布匿战争中曾抵抗罗马侵略。公元前212年为罗马所灭。 ] 放弃了与罗马联盟,反叛行为蔓延至整个西西里;并且马其顿也与汉尼拔签订了攻守同盟。这些变化必然不断扩大罗马舰队的作战活动,加重了他们的负担。由此会产生什么样的部署呢?这种部署怎样影响这场战争呢?
迹象清楚地表明罗马人从未放松对第勒尼安海的控制,这可以从罗马舰队能不受干扰地从意大利驶到了西班牙得以证实。而在西班牙沿海地区,直到小西庇阿 [ 译者注:小西庇阿即普布利乌斯·科尔内利乌斯·西庇阿·埃米利安(约公元前185-前129年),老西庇阿长子的养子,罗马统帅、执政官,公元前146年攻陷并毁坏迦太基城,从而结束了第三次布匿战争。 ] [ 注:此处似有误,这里应指大西庇阿,老西庇阿的长子,小西庇阿的养父。他曾在第二次布匿战争期间暂时遣散驻西班牙半岛的罗马分舰队。 ] 看出了在适于暂时停止使用舰队之前,罗马人在此一直享有充分的控制权。罗马在亚得里亚海的布林迪西部署了一个分舰队并建有一个海军站以控制马其顿,他们忠于职守,从未让马其顿的一个方阵士兵进入意大利。蒙森说:“由于腓力 [ 译者注:这里的腓力是指马其顿国王腓力五世(公元前238-前179),第二次布匿战争期间,与迦太基统帅汉尼拔结盟反对罗马。 ] 缺少一支战斗舰队,使他没有能力去进行各种调动。”这里海权的作用不再只是一种推断,而是明显的事实。
在西西里,斗争是以叙拉古为中心。迦太基和罗马的舰队交战于此,但是优势显然属于罗马人,因为尽管迦太基人曾几次成功地向叙拉古城里运送了补给品,可是他们避免与罗马舰队作战。由于罗马舰队控制了利利巴厄姆(今马尔萨拉)、巴勒莫和墨西拿,使它能在该岛北岸建立起牢固的基地。位于南部的通道对迦太基人是开放的,因此他们还能坚持反抗。
总观这些事实,这种推断是合情合理的,并且是以全部历史进程为依据的,即当时的罗马海上力量控制了北部从西班牙的塔拉戈纳到西西里两端的利利巴厄姆,由此绕过该岛北端经墨西拿海峡,向南到叙拉古,再到亚得里亚海的布林迪西的广大海域。整个战争期间这种控制没有被动摇过,并且一直持续着。诚如前面所述,这种控制不能完全制止迦太基人规模或大或小的海上袭击;但是这种控制确实阻止了汉尼拔所急需的那种持续可靠的交通线。
另一方面,似乎同样很清楚,战争的头10年,罗马舰队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在西西里和迦太基之间的海域,进行长期作战。的确罗马舰队也不能超出所限定的南部界限,到较远的地方去活动。汉尼拔一起程,他便派出一些舰船保护西班牙与非洲之间的交通线;可是当时的罗马人并不打算袭扰这些交通线。
所以,罗马舰队完全放弃了在马其顿的战争。罗马舰队也没能制止迦太基人在西西里所遂行的多次有效的、骚扰性牵制活动;但是这支舰队确实妨碍了迦太基人向当时在意大利的汉尼拔运送最急需的部队。至于西班牙的情况又是如何呢?
汉尼拔的父亲和汉尼拔本人曾把西班牙地区,作为他们企图入侵意大利的基地。在此次战争开始之前的18年,他们就已经占领了这个地方,并且非常有远见地扩大和巩固了他们在这里的政治和军事实力。父子俩已经召集一支庞大的军队,并在当地战争中经受了锻炼,成为当时一支很有经验的部队。汉尼拔一起程,就把政权交给了自始至终忠诚于他的弟弟哈司德鲁巴尔,这种忠诚是汉尼拔无法从迦太基本土可恶的宗派斗争中得到的。
随着汉尼拔一起程,迦太基人便在西班牙取得了从加的斯到埃布罗河的使用权。尽管居住在埃布罗河与比利牛斯山脉之间的一些部落对罗马人都很友好,但是当罗马人不在的时候,他们无法抵御汉尼拔。汉尼拔把他们镇压下去之后,留下1.1万名士兵由汉诺指挥,对这个地区实施军事占领,以防罗马人进驻和袭扰汉尼拔与他的基地之间的交通线。
但是,同一年克纳斯·西庇阿 [老西庇阿的弟弟。 ] 率领2万名罗马士兵经海路抵达那里,打败了汉诺,并且占领了沿海地带和埃布罗河以北的内地。这样就使他们能够完全切断汉尼拔与哈司德鲁巴尔之间的相互支援,并且还可以从这里攻击迦太基驻扎在西班牙的部队;而罗马人与意大利的水上交通又可以使其得到自己舰队的保护。罗马人把塔拉戈纳作为海军基地,与哈司德鲁巴尔在卡塔赫纳的海军基地相对抗,然后入侵迦太基领地。罗马在西班牙的战争是在有经验的西庇阿兄弟俩 [ 注:老西庇阿兄弟俩。 ] 指挥下进行的,表面看来这是一场次要的战争,七年来双方各有胜负;战争结束时哈司德鲁巴尔给了他们毁灭性打击,西庇阿兄弟俩被杀,迦太基人也几乎成功地通过比利牛斯山去增援汉尼拔。但是这种袭击暂时受挫,当准备再次开始袭击之前,卡普阿陷落了,围攻该城的1.2万名罗马老战士,在卓越的指挥官克劳迪亚斯·尼罗指挥下被调到了西班牙。这是在第二次布匿战争期间,这位罗马将军所做的最有决定性意义的军事调动。这种来自海上的及时增援,再次确保了罗马人对哈司德鲁巴尔行军路线的控制,对迦太基来说一条既快又方便的通道,已被罗马海军截断了。
两年之后,后来获“阿非利加西庇阿”称号的普布利乌斯·西庇阿 [ 投笔从戎注:原文为“小西庇阿”。按此处应为大西庇阿,老西庇阿的长子。 ] ,接任在西班牙的指挥,采用陆海联合进攻,占领了卡塔赫纳;但是此后他却令人不可思议地解散了舰队,并把舰上人员调至岸上充当陆军。西庇阿 [ 注:原文为“小西庇阿”,按此处应指大西庇阿。 ] 不满足于只作为一支“牵制” [ 原作者注:牵制部队,是指在一次联合军事行动中,被派去执行遏制和阻滞敌某一部分向前推进的部队,而部队的主要力量或主力部队则用在另一个方向上。 ] 部队去封锁比利牛斯山脉的要隘来对抗哈司德鲁巴尔。他向前推进,进入西班牙南部,在瓜达尔基维河上进行了一次激烈的,非决定性战役;战后哈司德鲁巴尔悄悄溜走,匆忙北上,从比利牛斯山的西端通过,向意大利奋进。那时汉尼拔在意大利的处境日趋困难,部队的自然减员没有得到补充。
当哈司德鲁巴尔途中仅遭受轻微损失进入意大利北部时,战争已经持续了10年。假如哈司德鲁巴尔带来的部队能安全地与汉尼拔会合,战争就会发生决定性的变化,因为罗马本身也已疲惫不堪;把罗马与其殖民地和盟邦连接起来的铁链的抗拉强度已经到了极限,有些早就断裂了。但是汉尼拔兄弟俩在军事上的处境也是十分危险的。一个在梅陶鲁斯河畔,另一个在阿普利亚,相距200英里,各自要对付一支优势的敌军,而罗马的两支大军位于其对手之间。造成这种困难局面以及哈司德鲁巴尔姗姗来迟,都是因为罗马人控制了海洋。整个战争期间,由于罗马人控制了海洋,使汉尼拔和哈司德鲁巴尔兄弟俩的相互支援被限制在绕经高卢的这条陆路上。正当哈司德鲁巴尔经陆路进行远距离危险的绕行时,西庇阿 [ 注:大西庇阿。 ] 已从西班牙派出了1.1万名士兵经海路去增援与哈司德鲁巴尔对抗的罗马陆军。结果是哈司德鲁巴尔给汉尼拔送信的传令兵不得不通过广大的敌占区,落入了指挥南部罗马部队的克劳迪亚斯·尼罗之手,使其得知哈司德鲁巴尔准备采取的路线。尼罗正确地估计了当时的形势,并且避开了汉尼拔的监视,率领8000名最精锐部队快速前进与北方部队会师。这种有效的会合,使罗马的两位执政官能以绝对优势的兵力进攻哈司德鲁巴尔,并将其部队全歼,哈司德鲁巴尔本人阵亡。关于这场灾难,汉尼拔得到的第一条消息,是抛进他营房里的他弟弟的脑袋。据说他曾大声疾呼,罗马将是当时的世界霸主;所以梅陶鲁斯河战役一般被看成是罗马和迦太基两国之间的决定性战役。
最后导致梅陶鲁斯河之战和罗马胜利的军事形势,可总结为如下几点:为了推翻罗马人的统治,迦太基人必须进攻罗马在意大利的力量中心,并破坏以罗马为首的牢固的联盟。为了达到这一目的,迦太基人需要一个坚不可摧的活动基地和一条安全可靠的交通线。前者已由天才的巴卡 [ 译者注:汉尼拔·巴卡是迦太基大家族的姓。公元前237年汉尼拔之父哈米卡率军远征伊比利亚半岛,夺取了西班牙西南沿海地区,得名“巴卡”(“闪电”之意),便以此作为家族的姓。 ] 大家族在西班牙建立起来;而后者迦太基人却从没有得到过。对迦太基人来说可能有两条交通线,一条是直接经海路,另一条是经高卢绕行。第一条被罗马人的海上力量封锁住了;第二条处境危险,并且最后由于罗马陆军占领了西班牙北部也被截断了。罗马陆军所以能够占领西班牙北部,是因为罗马人控制了海洋,而迦太基人从未危及过罗马人对海洋的控制。因此对于汉尼拔和他的基地来说,罗马人占领了两个中心位置:罗马本土和西班牙北部,两者靠一条安全可靠的内部交通线——海洋来连接,靠这条交通线不断进行相互支援。
假如地中海是一片平坦的“沙漠”,在这片沙漠里,罗马人占据了资力雄厚的科西嘉和撒丁岛“山脉”,在塔拉戈纳、利利巴厄姆和墨西拿构筑了坚固的哨所,占据了热那亚附近的意大利海岸并将马赛和其它据点的要塞实施联防;假如罗马还拥有一支能够随意穿越沙漠的武装部队;而另一方面他们的对手在这里处于劣势,为了集中部队又不得不绕大圈,我们马上就可以看清这种军事形势,这支特殊部队的价值和作用就毋用赘述了。此外还会看到敌方武装部队,尽管在数量上处于劣势,也会突然侵犯或袭击罗马所占领的地方,可能会烧毁一个村庄或毁坏数英里边疆领土,甚至可能会不时地中断一支护航运输船队,但是从军事观点来看,并没有对交通线形成任何威胁。这种掠夺性作战活动,古往今来,海上交战较弱的一方都曾进行过,但是决不能据此做出与众所周知的事实相对立的推论,即因为“罗马舰队有时到非洲沿海去巡视,迦太基舰队也以同样的方式出现在意大利外海”,就说“罗马或者迦太基根本没有控制海洋”,在这种情况下,可以说海军在这片假定的沙漠地带起到了一支特殊部队的作用,但是绝大多数作家对这支部队所起的作用不甚了解,因为这支部队的成员从远古以来就是一批与众不同的怪人。他们没有自己的宣扬者,他们既不宣扬自己,也不宣扬他们的使命,所以这支部队对那个时代的历史所起的巨大的决定性影响,以及对世界历史所产生的影响都被忽视了。如果上述论点是正确的,从产生这种结果的诸主要因素中删去海权,那么这种剖析就是不完全的,如果把海权断言为唯一起作用的,那也是不合理的。
上面所举的例子,相隔时间甚远,有这本书所涉及的历史时期之前的,也有之后的,但是这些例子都是用来说明本题目所固有的重要性,和从历史中所必须吸取的教训。正如前面已经注意到的,这些例子多半属于战略范畴,多与指导战役实施有关,而属于指导战斗的战术范畴的较少,因此具有较永久性的价值。有关这一点可以引用一位权威人士若米尼的话,他说:“1851年底,在巴黎偶然我很荣幸受到一位知名人士的咨询,他问我最近火器的改进,是否会在作战方式上引起重大的变化。我回答说火器的改进可能对战术的细节问题产生一些影响,但是在规模较大的战略性战役和大的联合作战中,现在和过去一样,仍要运用那些曾使古今伟大的将军们如亚历山大、恺撒、腓特烈和拿破仑等获得胜利的原则。”对海军来说,进行这种研究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重要,因为现代蒸汽舰船具有巨大的、可靠的航行能力。在单层甲板桨帆战船时代和帆船时代,指挥员设想出的最佳方案,有时迫于恶劣的天气可能招致失败,但是现在这个难题几乎不复存在了。古往今来适用于指导大规模海军联合行动的原则是从历史中推断出来的;但是在执行这些原则时,不必过多地考虑天候条件,只是最近的收获。
通常给“战略”这个词所下的定义,是把它局限在包括一个,或几个完全独立或相互依赖的战场的联合军事行动上,总是注目于战争中现实的或当时的几场战斗。不过这可能是指岸上战略,最近一位法国作者非常正确地指出,这种定义对海军战略来说范围太窄了。他说:“海军战略区别于军事战略,在于平时和战时,都十分需要制定自己的战略。实际上,平时通过收买或签订条约,可以在一个国家中,占领有时甚至难以用战争手段取得的最好的据点,从而获得决定性胜利。这种战略会指导我们利用各种机会,在某海岸上一些选定的地点驻足,起初只是暂时占领,然后明确提出占有这些地方。”有一代人会欣然接受这位作者的意见,他们已经看到英国在10年之内,以一些貌似暂时的条款和条件相继占领了塞浦路斯和埃及,但是这些条款和条件迄今没能使之放弃所占领的地方。实际上,现在所有的海上强国都坚持不懈地把他们的人民和舰艇,渗透到各海洋中去,寻找那些远不如塞浦路斯和埃及著称和有价值的一个又一个的战略要地,这些事实就足以说明这种看法是正确的。“事实上,海军战略就是为了自身的目的,无论是平时还是战时,都要建立、维护和不断发展本国的海权。”因此,研究海军战略对于一个自由国家的全体公民来说,是一件有意义、有价值的事情,尤其是对于那些负责国家外交和军事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在本书中,我们将仔细研究一个依赖海洋强大起来的国家,所具备的必要条件和影响其强大的一般条件;然后,我们将较多地专门思考17世纪中叶,本书开始其历史评述时欧洲几个海洋国家的情况,这将有益于说明这个总的题目,并会得出正确的结论。
评论:纳尔逊光辉的名字,的确会使与他同时代的所有人的名字黯然失色。英国人对他是绝对信服的,并且把他看成是唯一能够把英国从拿破仑的阴谋计划中拯救出来的人;当然也不应该掩盖纳尔逊只是或者只能活动在整个战场的某一部分的这一事实。在以特拉法尔加角海战结束的那次战役中,拿破仑原来的目的是使法国的布雷斯特舰队,土伦舰队和罗什福尔舰队,与西班牙的庞大的舰队在西印度群岛汇合,组成一支他所需要的绝对优势的部队;并使之一起返回英吉利海峡,掩护法国陆军通过海峡。拿破仑当然期望利益遍布世界各地的英国,由于不了解法国各分舰队的确切目的,会造成慌乱和精力分散,使英国海军离开他所要攻击的目标。赋予纳尔逊指挥的战场位于地中海,其任务是监视法国在土伦的大军火库,和通往东部和大西洋的交通干线,所以他的任务不比别人的轻松。而在纳尔逊的心目中,由于坚信拿破仑会再次执行进攻埃及的计划,因此感到自己的任务显得更重要。由于持有这种看法,纳尔逊第一步棋就走错了,他耽误了及时追踪维尔纳夫指挥的法国土伦舰队。土伦舰队得利于持续的顺风,而英国舰队是在逆风中航行。尽管所有这些都是实情,尽管拿破仑联合行动的失败必须归因于英国严密封锁住布雷斯特外海,归因于纳尔逊有力追击向西印度群岛逃窜和再次匆忙返回欧洲的土伦舰队,但是历史还是给了土伦舰队应有的荣誉;本文也维护了它的声誉。纳尔逊的确没有看穿拿破仑的意图。正如某些人所说的,这可能是由于缺少洞察力;但是可以更简单地归因于防御的一方在敌军来袭之前通常都存在不清楚何处会遭到攻击的问题。能够把精力集中在决定形势的关键性问题上是很有见识的;纳尔逊完全看到了决定形势的关键是法国舰队,不是军港。所以他的作战活动提供了一个引人注目的实例,这就是怎样坚持自己的目的,并在实施过程中进行坚持不懈地努力,才能够弥补最初的过失,进而挫败敌人的阴谋诡计。纳尔逊在他地中海的辖区内要遂行的任务很多,并且有许多事情需要他照管;但是他清楚地意识到了其中压倒一切的任务就是要消灭法国的土伦舰队,土伦舰队也是拿破仑皇帝进行海上联合作战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因此,纳尔逊的注意力毫不动摇地死盯住这支舰队,以至于他把这支法国舰队称之为“他的舰队”,这种称呼使敏感的法国评论家感到十分恼火。纳尔逊对军事形势准确无误的分析,使他更大胆地下定决心,承担了放弃军港的重大责任,以便跟踪“他的舰队”。他之所以能极其明智地进行坚决的跟踪追击,应该归功于伟大的决心。尽管由于情报不准确,和没有判明敌人运动之目的,曾造成了不可避免的延误,但是纳尔逊如此精力旺盛地进行追踪以至当他返抵加的斯时,比维尔纳夫进入费罗尔还早一个星期。这种孜孜不倦的追踪热情,使他能及时地把他的舰船从加的斯派至布雷斯特,即便维尔纳夫坚持其计划驶抵附近港口,位于那里的英国舰队照样会优于维尔纳夫舰队。英国舰队在舰船总数上少于联合舰队,但由于及时增加了8艘富有战斗经验的战舰,使其在战略上处于最佳位置。以后我们在论述美国独立战争时,我们还会谈到与此相似的情况。英国海军在比斯开湾组成一支庞大的舰队,这支舰队位于布雷斯特和费罗尔两个法国分舰队之间,英国舰队在数量上超过任何一个法国分舰队,并且有足够的能力,在另一个分舰队赶来之前,与这个分舰队相对抗。这是英国当局多方面有才能的人共同努力的结果;而最重要的是纳尔逊一心一意地追踪他所称之为的“他的舰队”。
这种有趣的一系列战略调动是于8月14日结束的,这一天维尔纳夫绝望地驶抵布雷斯特,然后又转向驶至加的斯并于20日锚泊在那里。拿破仑听到这个消息,对舰队司令大发脾气之后,又立刻下令在乌尔姆和奥斯特利茨进行一系列调动,结果使拿破仑决定放弃进攻英国的计划。 [ 此处译文有误,按此时拿破仑获悉集中联合舰队的计划失败,放弃入侵英国,将大军团调离英吉利海峡沿岸,向东行军指向中欧,投入到乌尔姆战役和奥斯特利茨战役中。 ] 时经两个月的大规模追踪运动,最后的结果是10月21日的特拉法尔加角海战。抛开这些追踪运动,就时间而论,它仍然是纳尔逊天才的标志,并在他不久之前所做的辉煌成就中得以体现。尽管当时拿破仑皇帝已经放弃了入侵英国的打算,但是英国确实是在特拉法尔加角海战中得救的。在这里应该特别强调一下,联合舰队的毁灭,确定了英国战略性的胜利,并已不声不响地挫败了拿破仑进攻英国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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