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新问题·第七
出自————《大纵深战役理论》
出自————《西方军事著作》
译者按:《战争的新问题》是图哈切夫斯基从1931年开始撰写的著作,计划写三卷。第一卷研究现代技术兵器对战斗与战役实施样式和方法的影响,共有11章;第二卷研究苏联及各资本主义国家和帝国主义联盟的战争基础;第三卷研究现代战争原则和反对帝国主义联盟的战争。第一卷于1932年完成,后两卷没有完成,写完的一卷在1936年进行过修改,但修改稿1937年被抄走后已经遗失。苏联国防部军事出版社1964年出版的《图哈切夫斯基选集》和1965年出版的《苏联军事著作中的战略和战役法问题(1917-1940)》根据手稿分别选编了第一卷的若干章,在个别章节中,原编者省略了一些与主题关系不大或不适于1964年前后政治环境的内容
图哈切夫斯基在第一卷序言中指出:“许多人极可能认为,我在本书的观点过于超前,但却是错误的。人们不易脱离传统观念,但是以技术发展和社会主义建设为依据的理论工作,要勇敢地提出新样式。”这本未完成的书中反映了图哈切夫斯基在这段时间的思考和重要观点,这些观点有的已体现在他的报告、讲话之中,有的已在苏军建设实践中得到贯彻。下面选译《装备》、《交战》、《战役牵制》、《战役》、《后勤的组织》等在不同程度上反映作者大纵深战役观点的五章。
《装备》从战略高度阐述了科学技术进步、特别是作者称为航空摩托机械化系统的武器装备对未来战斗和战役样式的重大影响,强调空降兵和坦克在大纵深战斗和战役中的作用。《交战》通过研究历史上发生的战争特别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经验,探讨了交战与战役的关系,认为只有大纵深交战样式“能够保证对敌人实施决定性和他们无法补救的打击”。《战役牵制》探讨了在宽正面对敌人进行战役牵制的新样式及其特点,强调:要把在宽正面实施的战役牵制转移到敌人后方,使敌人纵深梯次配置的一切都失去行动能力;实施空降是牵制敌人的有效途径;新的牵制样式包括袭击敌人军事经济目标,最有效方法是破坏某些生产和经营过程。《战役》结合战例探讨了各种新的战役样式,强调全正面实施牵制,认为只有出现威力强大的坦克兵和航空兵以后,才有可能对敌作战正面配置的全纵深组织同时交战;采取新的机动样式,必须集中并在宽正面出敌不意地展开重兵,同时向敌人后方派遣空降兵和摩托机械化兵,夺占其部分地区。《后勤的组织》认为,在向大纵深实施连续战役条件下,组织不间断的前送成为战役发展的重要条件;在前送过程中,汽车运输起决定性的作用,空中运输起特殊作用,必须加紧建设运输航空兵。
第一章 装备
以广泛工业动员为基础的上次帝国主义战争产生了新的战斗类型,这种战斗类型比1914年以前估计的更加复杂、更加完善。但是,新的战斗体系直到临近战争结束,也没有得到各兵种按所要求比例的充分保障(军队未完成物质装备的程度因国家不同而不同)。因此,军事理论思想力图首先研究1918年的战术和战役法体系,直到作出合乎逻辑的结论,是理所当然的。大部分军事理论家,特别是法国学派的军事理论家,正是给自己提出了那样的任务,甚至认为现代军事发展的任务仅在于此。问题实际上归结于如何解决战斗中机枪与火炮的矛盾,亦即防御兵器与压制兵器的矛盾。早在帝国主义战争过程中就出现了能够改变这一基本战斗样式的新的技术成分,但是在1917-1918年各次战斗中,这些新成分尚未最后成型。它们被表述为机枪与炮兵竞赛基本体系的附属成分。例如,刚刚诞生的坦克由于还处于极不完善的初级状态,数量又不多,便只能被当成在敌人防御地带推动步兵前进的工具使用。由于作用有限,坦克没有给原先的战斗性质增添任何全新的东西。战斗仍然像得到炮火支援时那样发展,但是坦克往往去支援炮兵。1918年还没有更广泛使用坦克的必要条件。航空兵也一样,绝大多数为步炮集团军服务,仅仅在组织战役时和进行步炮战斗过程中为此种集团军效劳。无论是侦察、炮兵校射、执行步兵飞机勤务还是其他,这一切都具有同样的性质,就是准备和实施按原先样式进行、但炮兵火力更加猛烈的交战。诚然,为了轰炸敌人最重要的政治中心或工业区,也使用飞机和飞艇大队,但是这些攻击除轰炸铁路枢纽外,与进行战役和交战没有直接联系。甚至在帝国主义战争快结束时,航空兵也只能被当作步炮战斗的辅助兵器使用,这种状况恰恰更明显地证明了上述观点。
化学和无线电也一样没有超出步炮交战的范围。
现在,军事航空力量和坦克兵的发展条件与它们在帝国主义战争末期的发展条件根本不同了。民航的发展,以汽车和拖拉机为基础生产坦克,等等,为这些最新的兵种在数量和质量上拥有完全不同的编成创造了条件,从而能够完全按新方法对军队整个装备系统发展、组织编制、战术和训练进行计划。如果说,在帝国主义战争爆发前对炮兵问题估计不足。是几乎所有参战国前线发生激烈动荡的原因,那么,对军队装备飞机、坦克、化学武器、无线电器材等新的可能性估计不足,可能是未来战争中产生更大动荡和遭到失败的原因。
因此,从使用主要装备种类的观点来研究帝国主义战争经验,是对未来冲突做好适当准备的必需和首要的条件。不过,仅仅研究这一经验是不够的。必须善于观察战斗和战役中新出现的兵器会怎样改变原先的战斗、战役样式,探讨应该怎样发展自己的装备,以最有效地利用国家发展中的技术和工业能够为战争提供的军事技术资源。未来的战斗和战役样式决不应该是以往样式的翻版,哪怕这些样式在逻辑上已被发展到完善形态。应该善于为新的技术兵器找到合适的位置,保障它们被装备到必要的规模,并且找到最适当、最有效的战斗和战役样式。
航空摩托机械化系统
新生并且还在发展的武器系统包括航空兵、坦克兵、无线电和化学,似乎可以统称为航空摩托机械化系统。这样的名称涵盖了使以往的组织形式和作战、技术领域发生变革的所有特点和所有新东西。暂且不涉及上述每一种武器给军事带来的新气象(对于这点,后面在单独介绍每一种武器时会更详细地讲),我们只想指出,这些兵器有它们共有的某种特性。航空兵、摩托坦克兵、军用无线电、军用化学与国家的民用航空、民用摩托装备、民用无线电、民用化学几乎完全是同一标准。这种状况使人们可以根据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和相应品种的直接储备情况,在进行尽量少损害整个经济的工业动员条件下,确定投入战争的新军事技术装备数量。从经济观点看,航空摩托机械化系统作为新的武器系统,并不像“炮兵”军那样是一种寄生物。相反,由于它是标准化的,与平时使用同种机器一样,所以它为在战争中真正大规模地使用这些机器创造了条件。于是出现了以下情形:大量技术上最完美的武器正蕴藏在国民经济之中。很容易大量制造的机枪和小口径火炮,几乎就是航空摩托机械化系统要求旧武器系统提供的全部武器。由于具有十分强大的压制威力和非同寻常的机动性,航空摩托机械化系统能够确立压制兵器与防御兵器之间的全新对比,使其有利于压制。在人数众多的军队中,通过炮兵难以实现的目标,如通过航空摩托机械化系统去实现便要容易得多。
下面我将对最新武器系统的一些品种进行评述。
近期航空领域设计的最明显特点是努力提高飞机升限,同时增大水平速度和作战半径。
第一项任务遇到的问题是要使发动机的高空性达到在同温层飞行的程度。这样还能使速度提高1-2倍。
人们在研究柴油机型发动机,这样能使机器更可靠地运转,淘汰磁电机,消除地面对它的作用,以及消除飞机的易燃性,使飞机在大大节省油料消耗的情况下便于进行远距离飞行。容克 [ 译者注:容克(Junkers,1859-1935),德国航空设计师和企业家。研制过许多“容克”序列飞机,其中包括1915年研制的第一架全金属飞机(“容一1”)。1919年创立“容克”飞机制造公司,生产了“容-87”、“容-88”轰炸机和“容-13”、“容-52”、“容-90”军用运输机等著名机型。 ] 研制的航空柴油发动机是这一领域的重大成就。
此外,正在设计航空涡轮机(既有燃气涡轮,又有蒸汽涡轮)方面进行紧张工作。
最后,在研制喷气发动机方面正在进行绝密而紧张的工作。
在同温层进行轰炸飞行,将意味着技术和军事上的巨大转折。转场飞行达到很高速度(例如从列宁格勒到巴黎为2-3小时),能够带来突然性,并使高射炮无法击中。
尽管同温层飞行还处于初始试验阶段,解决这一问题指日可待则没有任何疑问。
近来,在增大飞行安全性方面也取得了很大的成绩。
这首先涉及飞机自动化设备的稳定,这种稳定不仅能减轻飞行员的工作,而且能解决云中飞行的问题。而云中飞行又使人们能够按新思维提出一系列战术和战役问题,这点将在后面谈。
拉席尔瓦 [ 译者注:又译德拉席尔瓦 ] [ 作者注:拉席尔瓦是西班牙工程师,他在1919年推出了被称为旋翼机的独特飞机。这种飞机的优点是几乎可以垂直降落。 ] 发明的旋翼机在安全飞行方面开辟了光明前景。直升机的试验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功。最大和最小水平速度的比率通常不超过3.5。进一步增大这一比率首先要求有适于高空飞行的发动机。设计师们要在最短时间内把这一比率增大至7。
机载武器最近已取得很大进步。还在不久以前,机载武器只有机枪和炸弹。空战距离不超过600米。如今,机载武器在两个方面得到发展:一是增大火炮口径,二是增大决定性空战的距离,另外还可对投弹和投雷进行改进。
轰炸航空兵的发展不仅提出了飞机自身武器的问题,而且提出了集团武器,即全中队和全大队实施射击和投弹的问题。这一问题不仅关系到武器系统,而且要求确定新的火力指挥方法。
飞机之间的炮战迅速增大了空战的距离。在最近的将来,这种战斗将会在几公里距离上展开。
如何击落金属制造的重型轰炸机现在成了极其复杂的问题。它不怕弹片。必须直接命中。于是就出现了火炮口径和射击自动化的程度问题。反过来说,飞机制造也开始面临这样的任务:最大限度地提高飞机强度和经受直接打击的能力。那些制造出更坚固飞机的国家将获得很大优势。
现在空军已经成长为如此强大的战斗要素,致使未来它与陆军或海军的联合行动将只是辅助性的,而在帝国主义战争中,这些联合行动曾是主要的作战类型。与陆军或海军在更大范围的协同下实施的所谓空军独立行动,将具有决定性的意义。这些独立行动既可能是轰炸战役,也可能是空降战役。空降兵既可借助于降落伞实施空降,也可在若干最合适的场地实施机降。大负荷航空兵通过机降摩托化空降兵并继续与其保持战斗联系,可建立新型航空摩托机械化兵团。这是个全新的问题,人们还不习惯,很多人还不相信这个新军事要素的重要性和现实性,认为摩托化空降兵的行动只可偶然采取。但是,应该密切注视英国人和美国人在这方面的工作,他们在这一领域已做出很大成绩。问题在于,这是新的事业,国家对这一事业准备到什么程度就能在战争中做到什么程度。如果一个国家所做的准备只是把使用摩托化空降兵作为一种偶然情况,那么它可能输掉很多。如果一个国家大力建设摩托化空降兵,使其能够在决定性方向夺取敌人铁路和阻止其运行,破坏敌军展开和动员,等等,那么这样的国家就能明显改变原先的战役行动方法,使战争结局具有大大增强的坚决性。拥有最强大的民用航空和航空工业的国家,将是未来战争中最强有力的国家。
坦克
在对坦克进行战术技术评述前,要先回答一系列标志性问题。国家汽车拖拉机工业的发展程度,基本上能够决定在战场上投人大量坦克的能力。而坦克兵力的大小,又决定着军队组织的性质(从其机械化角度看)。机械化部队即坦克部队与步兵或骑兵部队的比例,以及这些步兵或骑兵部队装备的坦克数量,取决于所拥有的坦克资源。
其次,十分重要的是要确定可能的敌军机械化水平。以自己的坦克与敌人的步兵和骑兵作战是一回事,与敌人的坦克作战完全是另一回事。和步兵加强的坦克战斗,与对付独立坦克兵团或所谓机械化兵团的战斗,也同样会呈现迥然不同的景象。
在最近几年,最大的可能是任何一支军队都不能完全实现机械化,因此,研究坦克的任务和对坦克的战术技术要求,要以上面谈到的综合条件为出发点。
大量使用坦克,特别是军队各兵团实现机械化,首先会对坦克的构造提出增强作战自行力的要求,即坦克能够不依靠铁路或重型载重汽车运输而迅速进行远距离转移。在这方面,看来轮式-履带式坦克 [ 译者注:苏联于1939年曾研制A-20轮式-履带式中型坦克,但由于轮式-履带式推进装置结构十分复杂,所以又研制了T-32履带式坦克,经对比试验,证明履带式更优越,于是决定发展T-32履带式坦克,并加强装甲防护力,取名为T-34坦克。这种坦克后来成为苏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主战坦克。 ] 和水陆两用坦克应能提供最好的解决办法。克里斯蒂 [ 作者注:美国设计师,从事研制新型坦克工作。 ] 正为研制飞行坦克而紧张工作,看来这一任务很快就会完成。不过,履带式坦克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例如,维克斯 [ 作者注:英国军事工业康采恩,创建于1828年。 ] 生产的坦克时速超过40公里,足以在野战道路上行驶;这种坦克还有很大的安全系数,使其不需修理即可行驶很远的距离。
克里斯蒂的飞行坦克思想正与用重型飞机运输坦克的思想竞赛。在这方面,使用航空发动机比较有效。
下面转入坦克与步兵兵团战斗的探讨。与1918年进行的坦克战斗方法相比,大量高质量现代坦克为战场带来了新气象,即坦克兵器的战斗将立即在敌人防御配置大纵深内展开(我指的是对防御者实施进攻)。我将从得到坦克加强的步兵兵团进攻开始论述,然后再谈机械化兵团进攻。
以坦克护送和推动步兵,将只是大纵深战斗新类型整个体系的组成部分之一。我暂且把专门的坦克搭载支队向敌人深远后方突进的问题放在一旁,这些问题带有战役性质。我想尝试谈谈敌人警戒地带被摧毁后坦克对其防御地带进行的战斗体系。使用大量坦克并不排斥猛烈的炮火准备。相反,坦克在防御地带的出现,要使在炮火压制下躲在掩体内的敌人猝不及防。
组织大纵深战斗,即在战斗队形全纵深杀伤敌人,要求坦克一方面要推动或护送步兵,另一方面要及时突人敌人后方,既造成其后方混乱,又切断敌主力与其现有预备队的联系。坦克的这种大纵深突破,应在敌人后方形成障碍,挡住敌人主力,并在那里将其消灭。同时,这一突破应消灭敌人炮兵,破坏通信系统和夺取敌司令部。
这样,从战术上说,坦克与步兵兵团共同战斗时要遂行两个基本任务:
第一,夺取后方;
第二,护送步兵。
当需要完成一系列局部任务时,这两个基本任务也会摆在面前。下面将要研究这些任务。
远战坦克群,即夺取后方的坦克群,除天然障碍物外,还会在途中遇到许多人工障碍,其中主要是壕沟、反坦克地雷、反坦克炮,最后是敌野战炮兵。敌人的其他兵器对坦克没有多大危险。克服这些障碍,以及在敌人后方实施空降的任务,也对远战坦克的构造提出了一些战术技术要求。
显然,首先需要能够与敌人炮兵斗争的快速坦克,也就是说,坦克自身要安装火炮。考虑到坦克在行进间射击的效能比野战炮兵和反坦克炮兵小,应该在坦克上安装口径不小于76毫米的加农炮。这样,对带防盾的野战火炮可通过弹片造成伤害,而要毁伤坦克却必须直接命中(弹片效果差)。
再次,为了克服人工障碍物,必须装备执行工兵勤务的快速坦克,这些坦克能够在人员不出坦克的情况下迅速清除遇到的障碍物。
最后,需要装备快速的步兵坦克-输送车。
最好拥有部分能够对付反坦克炮的火炮型坦克——遥控坦克。其原因是这些反坦克炮对快速移动目标的射击具有极高的速度和精度。遥控坦克即使被大量炮弹直接命中也不会失去战斗力。而在普通坦克中,乘员组一旦受伤,坦克失去战斗力的时间要早得多。
现在我们再看看机械化兵团在与同样的机械化兵团进行战斗时,需要什么类型的坦克。十分清楚,如果不考虑机械化兵团可能得到乘坐汽车的步兵部队的配属,那么与乘坐输送车的步兵搭载兵的战斗将具有偶然性,或者准确点说,具有辅助性。在战斗中取得决定性胜利的,应该是装备较多能够消灭敌坦克的火炮型坦克的那个机械化兵团。
这样,我机械化兵团在与拥有机械化兵团的军队作战时,除装备步兵输送车、工兵坦克和其他专业坦克外,还应装备火炮型坦克,尽管这在与敌人步兵进行战斗时会显得过于奢华。 [ 原编者注:第二次世界大战实践表明,纯粹的机枪型坦克并未得到使用。各国军队都认为火炮型坦克和自行火炮才能作为支援坦克。 ]
在对上述坦克种类的评述进行总结之前,必须再次强调设计和生产坦克的几个总的前提。这些前提是:
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轮式-履带式坦克优于履带式坦克。 [ 原编者注:第二次世界大战实践没有证实作者的结论。 ]
两栖坦克对非两栖坦克也占有同样的优势。
坦克的外型尺寸应与重型轰炸机机身尺寸匹配。
储备油足以供坦克行驶120-200公里。
坦克的主体应以国家标准的汽车拖拉机为基础。反之,新型汽车和拖拉机也要在它们可能成为坦克的机械基础的情况下,才能投产。
无线电和遥控设备
在帝国主义战争中,只将无线电用作通信工具。未来战争中,无线电将被当成直接的兵器,用于远距离爆破和坦克、飞机控制,等等。
这样使用无线电和其他遥控设备,将为进一步增大战斗行动地域的纵深,从而保障未来战场具有特殊的纵深创造条件。
海军
自从出现潜艇以后,装甲舰就不可避免地失去了作用。现在,与战列舰斗争的手段已经明显增多。
如果绝大多数雷击舰的航速低于40节(每小时70公里),如果巡洋舰的大多数舰炮正是用于打击雷击舰,那么,在军舰上的高射炮比海炮少、而飞机却比雷击舰多的情况下,速度达150节的鱼雷飞机有多大的作用就不言而喻了。
飞机可以从超低空和高空投放鱼雷。而且投放鱼雷还可与投掷具有巨大穿透力和破坏力的穿甲炸弹相结合。可以没有错误地说,现代军舰还没有做好与强大的空中敌人作斗争的准备。而这个空中敌人则无论在军用还是民用航空领域都正在成为越来越强大的力量。
此外,大量使用的鱼雷艇也是战列舰很危险的敌人。这些鱼雷艇速度达50节以上,本身目标极小,却拥有大威力鱼雷装备,又可大量制造,还可用于和平目的,用于运动、疗养运输等。鱼雷艇的航海性能较低,这使它成为内海防御特别强大的武器。
这样看来,海上武装力量正在进行与我们在陆上看到的改革同样坚决、或许还要坚决的改革。老的、习见的兵器比重正发生根本的变化。现在,脱离旧传统的伟大的创造性思想要求海军军人跟上技术的现代发展,利用国家工业化提供的无穷资源,而且不是简单的利用,而是极其有效和坚决地利用。
海军还有一个特点,即前所未有的海军后备兵器——飞机、鱼雷艇和民用武装船舶在国内已越来越多。
第六章 交战
拿破仑进行的许多最出色的战役都体现了“分进合击”原则,其中乌尔姆战役 [ 原编者注:乌尔姆战役是拿破仑的法国军队1805年10月17日在乌尔姆城对奥军进行的一次战役,法军取得了胜利。 ] 体现得特别淋漓尽致。拿破仑军队在向乌尔姆 [ 译者注:乌尔姆在今德国巴登-符腾堡州境内。 ] 推进时,其正面从9月20日的200公里不断缩小,到10月3日已不超过100公里,到合围麦克 [ 译者注:麦克(元帅)是奥军多瑙河军团实际上的统帅,兵败后于10月20日向法军投降。 ] 前夕,只剩下70公里。为了进行乌尔姆交战,拿破仑集中了全部主力。这种运动样式也体现为“分进合击”。换句话说,拿破仑在实施战役过程中力图把各种运动类型结合起来,通过总交战结束战役。交战的胜利决定了战役的胜利。
毛奇 [ 译者注:毛奇·赫尔穆特.卡尔(老毛奇)(1800-1891),普鲁士陆军元帅(1871)。1819年在丹麦军队服役,1822年到普鲁士军队任职。1848年起先后任总参谋部处长、军参谋长。1858-1888年任普鲁士总参谋长。在1866年普奥战争和1870-1871年普法战争中任野战司令部参谋长(实为总司令)。著有许多军事著作。认为战争具有“文明”作用,进行战争要动员国家一切力量,先敌动员和展开,突然采取军事行动,分进合击,并从翼侧包围敌人,速战速决。其观点对德国军事思想有很大影响。 ] 的战略发展了上述原则。
毛奇以后情况又如何呢?几十万人的军队变成了几百万人的大军。没有要塞掩护的国界已经限制了这些军队的展开和机动。于是施利芬就为其突击集团军通过中立国家寻找通道。参加交战的各个集团军已经不是在压缩正面。相反,在德国与法国之间进行的边境交战已波及比利时全境。这里哪里看得见“分进合击”这个老公式?在现代条件下,如果还提这个公式,那么只能这样理解:分进,就是沿国家整个铁路网成多路大纵深梯队前进。不过,公式的具体内容已经不一样,也就是说,在这个公式里,将不可能争取夺取总交战的有利翼侧,因为正面与国界一样宽,中间地带已不复存在。换言之,边境交战已采取正面冲突样式。夺取翼侧只能是偶然情况。对在战争不同阶段某一正面地段进行的局部战役来说,夺取暴露翼侧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让我们再看看战役与交战相互关系的另一种情况。
拿破仑进行的战役大部分发生在歼灭性的总交战之前,战役以交战为终结。施利芬进行的战役就其实质而言,则只以边境总交战为起点。由此就出现了以下结果:在拿破仑和毛奇时代,总交战是消灭敌武装力量的基本手段;而在施利芬的企图中,总交战不是那样,而是相反,只起中间和辅助的作用。
无论是边境交战还是实际上随之进行的交战,都没有给自己提出消灭敌人的坚决目的,不但在实战时如此,而且在企图中也如此。预定消灭法军的时机是在将其逼至瑞士边界之后。因此,从企图和使命来看,一系列总交战只力图完成击退而不是消灭敌人的任务。
军队的装备和组织编制发生了什么情况?为什么如此断然地将拿破仑的能力与施利芬的能力进行比较?其原因就在于生产力和军事技术得到了发展。数百万人的军队导致绵延上万公里的战线出现,这些军队装备的机枪使他们充满活力、善于坚守。
结果,即便最软弱的敌人的抵抗力也极大地增强,从而导致在不断发展的交战中,进攻的速度不但没有提高,反而在下降。
接着人们发现,国家的铁路系统很灵便,暴露翼侧也不可能毫无阻碍地在国土中间成弧形移动。防御者的坚固正面有足够的兵力兵器挡住进攻者的正面,并保证对其暴露翼侧构成威胁。“奔向大海” [ 原编者注:“奔向大海”是1914年9-10月交战双方在瓦兹河以西至北海地区进行的几次战役的名称。在这几次战役中,双方都企图从北面迂回对方,但都没有成功。 ] 开始后,绵亘正面被进一步拉长。
总而言之,无论是战前的理论还是帝国主义战争实践都没能回答,在战线达数百公里的两军总冲突即交战中,应该怎样达到消灭敌人的目的。何况,消灭敌人的任务是从交战中“剔”出来的,只作为战役的终极目的。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现象?首先是因为在总交战的正面冲突中,谁都没有看见消灭敌人的现实手段;其次是因为保守的军事思想永远会乐于利用旧的样式,而在此种情况下,消灭未被四面合围的敌人的观念,并不符合旧的教导。如果说蒂雷纳 [ 译者注:蒂雷纳·亨利(1611-1675),法国元帅(1643)。1625年参加荷兰军队,1630年到法国军队供职。40年代任驻德国法军司令。主张实施战区广泛机动与决定性交战相结合;认为组织军队供应,确保己方交通线的畅通具有决定性意义。在战术上反对正面平分兵力,主张在一翼集中主力并实施主要突击。 ] 时代的战略力避总交战而只局限于机动,那么现在则出现了不同的情景:国家的全部力最都被投入交战,以有意避免定下最后决心,尽管从战役终极结果而言,无疑应该努力定下那样的决心。
这样,帝国主义战争初期的特点是出现了总交战走向自己反面的状况。这种总交战由消灭敌军的手段变成了拖延定下决心的手段,或者准确点说,变成了准备在某个遥远的而不是所在的地区消灭敌人的中间手段。
上面已经说过拿破仑式的战役规定首先要无阻碍地分进,尔后再无阻碍地集中,以在最有利的条件下实施总交战。在帝国主义战争时期,无阻碍地分进是不可能的。军队的推进会在途中遇到一个又一个总交战,没有一次能够达成最后的、具有决定意义的歼灭性交战,换言之,没有完全解决的各次交战不会容许推进持续到歼灭性战役结束,反之,战役也不可能造成有利于发生歼灭性总交战的那种态势。
传统的纯理论思维只把按老办法进行的歼灭性交战视为最后战役的结果。因此,在帝国主义战争时期,谁都不努力争取在有可能实施的那种交战中彻底击溃敌人。例如,法国人虽然面对德军主力防守的绵亘和静止的正面,却不努力在交战中消灭他们。这些交战对法国人来说,只是在绵亘的正面中打开较狭窄缺口的工具,他们可以通过这种缺口,按照早已熟悉、最为喜爱的拿破仑风格去实施最后的战役。但是情况并没有发展到进行这种战役的地步,而交战虽然也造成了一些大缺口,但从战争的角度看,那是蚊子叮的伤口。
实际上,为了对人数众多的敌军实施坚决的打击,显然必须投入同样强大甚至更强大的兵力,而这将导致突击正面增大。我们设想一支由100个师编成的军队准备对敌人实施坚决的打击。再设想它拨出60个师实施主要突击,用剩下的40个师实施辅助作战行动(牵制),而在运动战中,突击师的进攻正面为2公里。那样,我们将看到主要突击正面等于120公里,也就是说,突击不是对着一个点,而是对着很宽的正面。而法国人几乎在整个阵地战期间都选择狭窄的突破地段,遵循产生于拿破仑时代突破样式的老传统,这些传统要求打击一个点,并为此集中大量集团军对着这个点。但是,在拿破仑进行的交战中管用的经验,在帝国主义战争条件下变成了完全不可靠甚至抱残守缺的东西,因为在拿破仑进行的交战中我们在大多数情况下看不到超过10万人的集团军,装备的武器也不具备足够的远战性。法国人选择狭窄的突破正面,把强大的梯队一个挨着一个地堆在一起。这种梯次配置的结果,使德国人总是来得及封闭被打开的缺口,不仅不让法军第二梯队、而且不让其第一梯队向自己后方的纵深突破。因此,虽然法军指挥官通常拥有总的兵力优势,却无法在组织突破时利用这些优势,为实施防御创造有利条件。而为了利用自己的兵力优势,对敌人实施真正具有决定性的打击,必须在宽正面上将这些兵力投入战斗,也就是按旧理论的说法把他们“撒开”。为了使敌人大部分兵力、无论如何也要使其相当多的兵力遭到杀伤,也为了有可能将更多的压倒性的兵力投入战斗,必须建立宽大正面。
总结对帝国主义战争中交战的研究,不能不得出以下结论:在这次战争中,消灭敌军的问题遇到了巨大困难。交战与战役产生矛盾,意味着依靠交战难以对敌人实施决定性的打击——敌人会溜走;另一方面,能保障实施最后的决定性打击的机动战役又被排除了,因为在战役初始阶段没有进行歼灭性交战。
新的兵器,首先是航空摩托机械化系统,为消灭敌人武装力量提供了新的可能性。产生了大纵深交战样式,这种交战为军事学术新阶段的出现创造了条件,能够保证对敌人实施决定性和他们无法补救的打击。大纵深交战的组织和实施,将在论述战役的一章阐述。
第七章 战役牵制
在宽正面对敌人进行战役牵制的样式具有多方面的特点。在进行进攻战役准备时,为在主要突击正面以外牵制敌人,要组织一系列战术性和局部战役性的个别突击,以使敌人无法在此撤出哪怕部分兵力,将其调遣到主要方向。我们在完成那种任务时,除不同程度地深入敌防御地带外,还应善于利用因一些集团军组织警戒地带而出现的牵制机会。我们可以设想两个师在次要方向面对面实施防御,占领一样宽的正面。然后再设想,敌人三个团中每一个团在占领其正面主要地段的同时,各向警戒地带派出一个营。这样,敌师警戒地带就由三个营构成,它们得到营属炮兵、部分团属炮兵,以及主要防御地带炮兵阵地远程火力的支援。为了把敌人的注意力从主要突击正面引开,并使他们更加相信在这个次要方向也在准备实施坚决的进攻,我师师长有足够的兵力兵器对敌警戒地带实施坚决的冲击,并为此使用自己的全部九个营和全部炮兵,根据我野战条令要求消灭这个警戒地带。这些行动要按所需的压制标准实施充分保障。与我主要突击正面不相重合的敌防御正面会因此被明显削弱,除此以外,敌方指挥官无疑会对正在准备和已经开始的行动规模惊恐不安,可能会分散兵力,而不会向我主要突击方向调遣必要数量的预备队。类似的行动尽管在战术上可能也具有坚决性,但在战役上却具有阳动性,这些行动应该而且可能在不与主要突击地段重合的整个正面发展。防御的军队有足够的兵力采取这些行动。只是需要技能和勇气。还有十分明显的一点是,在次要正面对敌人进行战役牵制的作用不仅仅是消灭警戒地带。在消灭警戒地带后,各师、各军应实施行动,准备并艺术地实施局部冲击,夺取敌基本阵地的个别地段,迫使他们准备实施一系列反冲击,或至少调集预备队。完全可以理解的是,对那种局部冲击要做好炮火支援准备,以使冲击不给进攻部队造成无谓的损失。在具有主动性和战术素养的前提下,即便在实施防御的军、师中也会有足够的兵力兵器去进行局部冲击。此时主要的问题是冲击地段的深度和宽度不要过大。
在某种情况下,对敌人正面的战役牵制,也可能通过在一些地段且战且退的方法达成。在实施那种退却过程中,敌人也可能被引到经过良好构筑、得到不大但却很坚固的钢筋混凝土工事加强的筑垒地域,还可能遭良好组织和实施的障碍设置勤务严重阻滞。敌人为了迅速推进,将须要补充兵力兵器来克服障碍,有时则由于没有达成高速推进,被迫将补充资源调到我们有意给予地盘、不实施决定性突击的那些正面。
上面已经根据航空兵和坦克的发展、完善及新组织形式的出现,讲了战役牵制的新样式。这种战役牵制可能具有与业已固定的概念大相径庭的性质。应该把在宽正面实施的战役牵制转移到敌人后方,使敌人纵深梯次配置的一切都被其阻碍和失去行动能力。旧的战役牵制样式可以把敌人大量部队冻结在整个前沿地段,但是它们不能限制敌人来自纵深的行动。正因如此,在帝国主义战争时期,大部分正面突击并未给敌人造成灭顶之灾。毫无疑问,假如德国人能够在1918年3月的皮卡迪进攻 [ 原编者注:指1918年3月21日至4月4日德军在法国皮卡迪对英军第3、第5集团军实施的进攻。尽管德军向纵深推进了60-65公里,英法联军仍及时将预备队投入交战,阻住了敌人的进攻。 ] 阶段牵制法国人的后方,那么,法军就不可能对自己与英军的接合部提供及时的支援,协约国在法国的惨祸就不可避免。新的牵制样式使军队能够争取既在整条战线,又在敌人主要方向的梯次配置纵深阻住他们,而正是在这些方向,敌人能够集中预备队抗击正在准备的决定性突击。当然,和过去一样,决不能保证,为在整个正面及直达敌集团军和方面军后方的纵深牵制敌人而进行的每个战役都会以胜利告终。斗争具有两重性,很多情况取决于双方的准备程度、技术装备水平、作战艺术,尤其是突然性的大小。这是显而易见的,但是不管怎样,新样式带来的现实是出现了过去没有出现过的可能性。这些新的可能性是新技术装备的出现引起的,另一方面,这些新样式又使技术装备继续向前发展,以满足新出现的一系列技术需要。它们也要求创造新的组织形式、新的战斗训练和战役训练种类。
牵制敌人后勤,牵制其向纵深疏开兵力的整个机制的途径,是在其军、集团军、方面军预备队配置地域之间实施空降。占领和破坏铁路、公路,可以轻易、甚至用小兵力造成纵深很大的障碍区,敌人要花费很多时间才能克服和恢复通行。
空降兵可以十分灵便地对通过铁路调遣的大部队实施冲击。事实上,一个步兵师的军运梯队纵深可达300-450公里,此时每个独立的梯队不会强于一个营。完全可以理解,为了瓦解整个师的行动,空降三个支队就够了:每个支队都要为冲击由军运梯队输送的一个营进行充分装备。这些支队的空降地域间距为100公里左右,可以击溃数个梯队,破坏铁路上的联系,炸毁若干座桥梁,使这个师长时间失去战斗力。即便敌人随后与空降兵进行了成功的斗争,各团及师后勤企图在铁路修复前通过步行集中到某个地方,达到这一目的也需要10-15天。
空降支队的威力不仅指它们每一个支队独立具有的力量,而主要指他们空降在敌人明显比他们弱的地方,因此他们可以自由地冲击移动中的军运梯队,可以破坏铁路、公路、通信线路,布设延发地雷,等等。如果再考虑使用持久性毒剂的可能性,那么他们的作用会更加明显。
空降支队彻底完成任务后,可以从空中返回。这些支队的行动所造成的影响,比潜艇对海洋国家的海上交通线造成的影响要致命得多。
这些装备了机枪、轻型火炮、火箭筒的支队将得到大规模的使用。许多人还不能想象到这点,但是这种情况是不可避免的。看看任何一个欧洲国家及其民用航空就会明白,这些国家中的每一个用几个航次就可使自己敌人的后方到处是空降支队。而从上面所举的空降支队与军运梯队中的步兵师作战的例子可以清楚看到,这对靠近前线和比较深远的后方多么危险。
机降摩托化支队将起到特别危险和瓦解性的作用。
战斗航空兵将与空降支队保持不间断的联系,并对其进行弹药供应。同时,这些支队的战士必须学会使用敌人的武器,以能够广泛利用在敌后缴获的武器弹药。
如果空降地域有敌视资本主义国家和倾向革命的居民,那么空降兵的作用就会变成更加巨大和决定性的战役因素。
新的牵制样式不仅对直接针对敌武装力量的行动有影响。它们还关系到与工业动员、军事生产及前送供应物资的斗争。现代技术的成就,集中的能源经济首先是电气化的发展,最先进的组织生产方法,不同专业工厂的合作化,等等,所有这一切都为以下情况的出现创造了条件:与工业、铁路和其他设施的斗争,与其说体现为轰炸和消灭一些单独目标,不如说体现为破坏某些生产和经营的过程。例如,在能源基础乃是集中的和组织良好的电气化系统的国家,较为有利的途径,不是打击哪怕具有最重要意义的单个军工厂,而是破坏其输电设备等系统。摧毁变压器、变电站、高压电线,等等,做起来要容易得多,因为不可能都用可靠的防御手段来保护所有这些目标。每个单独的工厂,每个发电站,都会得到高射炮和高射机枪的可靠保护,在遭到袭击时还会以烟幕进行隐蔽,而上述输电地段和目标则不可能得到那样可靠的掩护。完全一样的情况是,袭击为发电站运送燃料的运煤铁路系统,比袭击发电站更加合算。从空中攻击运煤交通线并将其炸断(比方说在铁路路堑处炸断),将长时间阻碍运输的恢复。如果使那种空袭具有持续封锁主要的煤炭或泥炭发电站的性质,那就可以最终瘫痪军事工业的能源生产,从而剥夺它及时为前线服务的能力。对于这个问题,我们还没有从理论性军事文献中找到什么实际的指教。在这方面起作用的,或者是各国总参谋部的训练因循守旧,或者是对自己的作战方法讳莫如深。我们的阶级敌人——“工业党”的头目在技术领域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值得借鉴。他们的计划是破坏由顿巴斯 [ 译者注:顿巴斯是俄语“顿涅茨克煤田”缩写后的音译。这个广阔的地区是当时苏联最重要的煤炭产地,现在属乌克兰。 ] 向中央工业区的煤炭运输,从军事观点看,这个计划应该引起高度重视并进行认真研究。
我们再举一个对付敌人军事生产的例子。假定我们希望消灭敌人的火药基地。为此是不是一定要轰炸火药工厂和仓库呢?看来不是。第一,这些工厂与其他工厂相比,将受到高射兵器,可能还有歼击航空兵更加可靠的保护。第二,可以通过袭击与火药工厂合作、为其供应原料和个别生产要素的其他大小工厂的激烈战斗行动,达到那样的目的。可以下令破坏供应纤维素、酒精、氨、硝酸等材料的工厂。只要破坏了为火药生产提供原料的主要工厂,并与这些原料的铁路运输作斗争,就能在一定程度上瘫痪火药生产,而不必去袭击火药工厂本身。
再举第三个例子——炮弹的生产。瘫痪这种生产的途径可以是破坏其零件的制造和某些生产过程。例如破坏生产弹筒的分厂就可使炮弹生产遭到相当大的损失,同时,显而易见的是,所有这些工厂不可能得到专门军工厂享有的那种保护。此外,与炮弹生产过程的斗争,也可集中对付引信工厂,或者雷管工厂,或者装配工厂,等等。摧毁所有工厂是不可思议的,破坏零件生产从而引起炮弹生产比例失调就够了。
轰炸某个大工厂时,不能下达轰炸“整个”工厂的任务。要察明这个工厂最致命的地方在哪里、在哪个车间,并对其实施主要攻击。例如,对火炮工厂,特别重要的是摧毁优质钢平炉和锻造车间,等等。
与敌人铁路进行斗争,还必须包括在工程上完成军事任务的方法:瘫痪敌人后方。以前各国总参谋部进行此种斗争,主要是对付基本目标——各大型铁路枢纽。十分明显的是,这些枢纽将得到可靠保护,因此在这里会出现一个同样的问题,即不应针对个别目标,而应针对铁路运输的某些过程。当然,这一切并非意味着反对摧毁大型铁路枢纽等目标,而是指那些任务只能是破坏铁路运输过程总计划体系中的一个环节。例如,如果铁路没有建立无线电通信,那么连续几昼夜有组织地切断各车站间的铁路通信联络,可以十分有效地破坏铁路的运行。我们设想修复各车站间被破坏的电报线路需要两小时。在此情况下,必须在一昼夜内破坏12处线路,以使铁路完全不能有效运行。这种破坏任务可以顺便给予每架侦察机,而且可以规定飞机定期巡航。
通过制造车辆运行与给水设备之间的不协调,也可破坏铁路运输。完全不是一定要摧毁枢纽车站的大贮水池。破坏区间贮水池就可造成给水紧张。当然,敌人会通过组织运水车送水等方法,找到减轻用水危机的手段。但是,第一,要圆满完成这一任务毕竟是困难的;第二,从军事角度看,这会降低铁路的有效运力。同样,不在主要铁路枢纽、而在防卫最薄弱的枢纽破坏机务段的工作,可以造成机车车辆修理的紧张状态,从而使铁路陷入困境。总而言之,在与敌人铁路运输作斗争时,一个优秀铁路工程师或工人常常比最训练有素的老式总参谋部人员更能找到好的方法。
不言而喻,在拟制破坏敌人铁路运输、国家电报电话网、军事生产等斗争计划时,要避免不必要地派遣航空兵兵力兵器。必须在构成敌人后方命脉的各种各样的目标中选择那样的目标——对它们进行破坏,一方面能引起极度混乱,造成恐慌和危机;另一方面,只让航空兵冒最低限度的危险。我敢说,那样的计划,进行航空兵斗争的那些工程方法,会对现代军队提供最有效的帮助。
在敌人后方进行的航空摩托机械化斗争,还应该承担减轻我进攻困难的任务。众所周知,敌人退却中的障碍设置勤务会力图使铁路、公路等只给我们留下一处处难以在短时间内清除的废墟。组织航空兵(轰炸机、强击机、侦察机和空降兵)的行动时,应使其能够破坏敌各种机构摧毁铁路和公路的系统行动。不能指望完全阻止这种行动,但是,如果我们哪怕遇到中等破坏而不是巨大破坏,那就是很大的成绩了。
应该考虑到,在各种类型的未来战争中,敌人会在军队后方以多种多样的方式十分广泛地采取破坏活动。对苏联的武装干涉、资本主义国家的工人阶级对自己的国际社会主义祖国的捍卫、农村的雇农和贫农——这一切将构成在我们的敌人后方进行革命起义运动的广泛基础。但是我们也应考虑到,即将灭亡但还在顽强抵抗的阶级敌人——我国的富农和其他坏分子——也一样可能成为在我们后方进行破坏活动的某些基础。动员苏联农村的一切力量——国营农场和集体农庄人员去反对他们,使集体农庄成为阻止在我后方进行破坏活动的堡垒,是我们的迫切任务。
第九章 战役
我们首先要研究的战役样式,是在上次帝国主义战争那类军队的装备、编制条件下,以及在力图实现旧公式的条件下发展起来的——这种公式就是在结束战役的交战中消灭敌人,这在“交战”一章中已经讲过。
首先必须考虑敌人在宽正面上,既沿着正面、又在其基本作战地带与深远后方之间配置兵力的情况。这种考虑是定下战役决心的关键。
在旧战役样式条件下,从两翼合围敌军集团能够取得最大战果。在被迂回的敌军集团两翼打开的敌军的地段,可为迂回纵队构成宽阔的通道,使这些迂回纵队在战役初期经常无人可挡。敌人梯次配置的预备队从纵深一批批地调来,又一批批被各个击破,只有经过多少长一些的时间间隔,才会在插进突破口并同时实施迂回的大量突击兵力周围,开始出现由逐步集结和占领防御阵地的部队构成的屏障。迂回军队在继续推进时,将遇到越来越多的抵抗,因为:。第一,敌人在这些方向将逐步加强兵力;第二,恢复道路的困难通常会导致削减弹药和其他压制兵器的消耗定额。这样,为对翼侧实施迂回而向纵深发展突破的速度就会逐渐变慢。预定突破的敌军正面越宽,战役的发展纵深就要越大,战役的持续时间就越长,而且由于上面叙述的情况,所需时间不是均衡增加,而是递增。不言而喻,战役开始与战役结束之间消耗的时间越多,敌人可能采取的反措施也越多。这些反措施有:在实施突破的军队周围建立密度特别大的防御屏障;撤退受到主要威胁的主要集团;在迂回集团两翼建立新的、进行积极行动的反突击集团;广泛使用障碍设置勤务;航空兵采取破坏进攻军队后方和修复勤务的行动。在10-15天中,突然性、使敌人惊慌失措、阻滞敌运输等条件结合起来,仍可维持突击集团迅速推进所必需的条件。随后,进攻就可能越来越慢。
在进行迂回战役时,必然要面临一个十分复杂的问题:迂回行动的纵深应该多大。
图1
我们从所画的示意图可以看到,如果使两翼迂回方向的弯曲度很大,那么可以期望在敌人翼侧和后方最迅速地产生效果,使敌军在被合围前就遭到一系列杀伤和突击。不过,只有具备以下条件才能这样做:敌顽强固守正面,敌指挥不力,通信联络被破坏,等等。如果受到两翼威胁的敌人及时判断了所处的严重态势,希望从正在封闭的合围圈中撤出自己的军队,那么,他们撤出军队会比进攻军队合拢钳形攻势容易得多。从示意图中可以看得很清楚,在此情况下,直接向后方退却的路线比从两翼实施迂回的路线短得多。
图2
这幅示意图表明,迂回的弯曲度越小,迂回者和被迂回者通过的空间差别就越小。但是,这种好处远非总是现实的。要获得这样的好处就要大纵深发展进攻,那样会遇到变故,所需时间会更长并不断递增,从而出现诸多矛盾,使被迂回者更易于躲避突击,迂回者则行动受阻。
通过合围敌人达到消灭敌人的最大概率需要哪些理论上的前提呢?其中一个前提就是在全正面实施牵制,并对便于达成合围的那部分正面实施数个或一个主要突击。突破地段的准备要绝对秘密地进行,以使突破和随后的迂回行动完全出敌不意。但是这还不够。还必须十分周密地准备突击,使被冲击地段的敌人不是被击退,而是被消灭、瓦解。只有在各迂回纵队以很大的兵力兵器优势实施首次突击后,能够不停顿和迅速地发展其胜利的条件下,才可能真正合围敌人。各突击集团应该高指标地装备压制兵器。对于炮兵型集团军的兵力兵器计算,特里安达菲洛夫同志在《现代集团军战役的特点》一书中 [ 译者注:本书已经选译该书重要章节。 ] 已经进行了很好的阐述,对这个问题没有必要去重复。必须考虑到的是,突击集团的力量不仅应该用于突破,而且更大程度上应该用于实施迂回。迂回计划不仅应该考虑到正面被击退敌人残余的抵抗,不仅应该考虑到被迂回两翼的反迂回和防御,而且应该考虑到敌人纵深梯次配置的预备队的抵抗。即便考虑了杀伤敌军的次序——即首先杀伤突破地段正面之敌,尔后逐次杀伤陆续开到的预备队——仍然必须对各迂回集团的兵力进行预先计划,使其能够迅速突破敌人调集的预备队侥幸建立的正面,同时实施迂回,对占领被迂回正面的敌军实施最后的打击。
各突击集团的迂回行动应该得到正面冲击的支援,而且只要敌人企图减少正面的兵力,这些冲击就应以新的突破对其构成实实在在的威胁。只有正面和翼侧的兵力进行密切和协调一致的协同行动,才能拖住和俘虏被合围的敌人集团。上文阐述的观点说明,对两翼实施迂回可以获得很大好处,但是这样做也需要更多兵力,因为每一个集团都不仅应该具备突破正面的能力,而且应该能够独立迂回和杀伤敌人开到的预备队。如果达不到这一条件,那么进行巧妙机动的敌人能够在其中一个进攻集团前设置障碍地带,用半环形防御削弱这个集团,同时对另一个迂回集团翼侧实施坚决的反突击,使其遭到局部杀伤。
敌人被迂回的正面越大,用来击溃该正面的兵力就越要不断增加。如果正面缩小,这一需求就会稍微降低,因为迂回本身可以在较短的时间内完成,敌人在这段时间难以及时调遣必要的预备队。
如果能够从一翼对敌集团实施冲击和迂回,并将其挤压到某个无法通过的障碍物,如大海、沼泽地、中立国国界等旁边,那么消灭这个集团就会简单得多(如下图所示)。
图3
发展这种战役的原则大致与迂回两翼时一样:绝密准备,突然突破,实施与正面顽强冲击相结合的迂回。当敌对双方的兵力大致相等时,那么此种行动方法通常最有利,也经常被采用。如能很好利用地形,就可给敌人造成惨重损失。
不言而喻,通过使用航空摩托机械化兵器甚至只是航空兵,可以使迂回行动具有比以前坚决得多的性质。在保持突然性的情况下,使用能够对两翼实施迅速和歼灭性迂回的机械化兵团(在“组织”一章讲过这种兵团),可使这种迂回战役具有难以击退的性质,同时不能不指出,在此条件下拥有战区土壤结构图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在掌握的兵力兵器不足以对敌人实施决定性杀伤的条件下,仍然可以通过在不同正面地段再次和突然对敌人实施短促突击的方法,大大削弱其力量。在短时间内迂回和消灭一些集团,可以减少敌人的总人数,动摇他们的自信心,为更具有决定性的冲突准备有利条件。
如果我们去分析1914-1918年战争,就会看到,上面列举的战役计算方法也被采用过,但当时的现实和装备编制的发展经常推翻这些方法,即便是在运动战阶段也是如此。
在国内战争中,由于各个正面的机枪密度极小,向纵深机动发展战役要容易得多,把握性也大得多。胜利概率理论很明确。
现在情况更复杂了,过去的计算方法已经不管用。不能摆脱这些方法的一方,将受到他们所不了解的事件和现象的支配。“装备”、“战斗”、“交战”、“战役牵制”等几章已研究了一些计算要素,这些要素迫使人们重新考虑和改变以前的方法。
从理论上可以如何思考使用新兵器后杀伤敌人的概率呢?
首先必须考虑上面已经说过的状况,就是敌人主力在大多数情况下是在战线上防守。由此产生的结果是,正面冲击的宽度越大,压制兵器的准备越周密,发起冲击越突然,对敌防御军队的杀伤率就越大,敌人就越可能遭到同时突击。
假如德国人1914年 [ 译者注:此处和下一段两次出现的“1914年”显然是作者笔误(或印刷错误),而原编者没有察觉和加以改正或说明。断定其错误的最简单原因,是1914年3月世界大战还没有爆发,而作者研究的是此次世界大战(1914年7月爆发)的战例。另外,1914年3月德国与英法两国之间也没有任何战事。根据这两段所述情况,作者所举的战例应是1918年的3月进攻(由3月21日至4月4日);所谈法军在施曼德达姆旁的作战行动应是指同年5月27日至6月5日德军在埃纳河(施曼德达姆)地区对法军的进攻。 ] 3月在更宽的正面发起冲击,并以必要数量的火炮和迫击炮实施保障,那么英国人和法国人未必能够恢复被击溃的正面。事实上,从3月21日至29日,英国人和法国人在遭德军冲击的正面将兵力由22个师增至74个师,亦即从预备队拥有的63个师中投入了52个师。另一方面,德军在战役头几日就投入了62个师,到战役结束前增至91个师。十分明显,假如德军一开始就投入91个师,并加宽冲击正面,那么法军和英军的第一道防线就会遭到很大损失,并在很宽的正面被瓦解,那样,即便英法联军将所有预备队都投人也未必能够恢复态势。预备队的63个师能在80公里被击溃正面恢复坚守态势,但是,假如正面被击溃110-120公里,他们就守不住了。
不过,同时应该指出,德军在1914伞3月21日给英国人造成的损失并不是必然的。假如英国人采取后来法国人在施曼德达姆 [ 原编者注:施曼德达姆是埃纳河与艾莱特河之间的高原上的一条道路。 ] 旁采取的那种纵深较大的战术,那么英国人本来可以保住自己的那些师。这样看来,在帝国主义战争条件下,正面交战的胜利并没有绝对的必然性。机枪组成的前进地带,能够预防基本防御地带的主力被突然的炮火杀伤和随后被消灭。只有出现威力强大的坦克兵和航空兵以后,才有可能对敌作战正面配置的全纵深组织同时交战。
因此,考虑到新的装备和编制,大纵深战役计算的依据是宽广的正面冲击、可靠的冲击准备和足够数量的压制兵器(这种数量要保障不是击溃、而是消灭防守正面的敌人兵团),而且这一切要在绝密条件下做到,令敌胆战心惊地突然开始。首次总交战的正面宽度决定着可能杀伤敌人的规模。要使敌人被击溃的正面紧靠拦阻射击地带,而这种射击是装备机枪、火炮的坦克搭载兵和空降兵对敌人师、军、集团军预备队地域实施的。在“装备”一章中已进行计算,这种计算指出,在冲击师的正面可能向敌人后方空降火力与一个步兵营相同的空降兵。我们知道,为了对一个防御的营实施成功冲击,平均需要使用一整个师的所属炮兵。考虑到对于一个遭到2-3个进攻师冲击的防御师,以2-3个空降营就能在其后方造成混乱,所以敌人未必能指望通过军、师预备队的共同努力,及时消灭或足够程度地突破在自己后方构成的机枪火力拦阻。这说明,迅速和坚决地发展正面冲击,可以很多倍地提高现代进攻交战的杀伤效果,在有利的条件下,可以全歼敌第一道防线的军队。
因此,计算胜利概率的第一个条件,是进攻交战正面的宽度。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冲击正面越宽,战役的胜利就越大。
计算的第二个条件是逐次击溃敌人向纵深疏开的梯队。杀伤这些梯队要达到的目的是:在敌人纵深预备队对割裂和牵制其后方的空降兵组织起坚决行动之前,就击溃其各个最近梯队的主力。在此情况下,极为重要的一个计算要素,是敌深远预备队为消灭空降兵及恢复被空降兵破坏的道路所需的时间。如果空降作战得法,敌人这样做需要很多时间。
要想到还可能向敌占地区深远纵深派出一些临时空降兵,他们可能通过爆破桥梁等目标,阻碍敌人及时使用深远预备队。
对纵深梯次配置敌人的疏开兵力,通常由集团军主力、首先是其所属机械化兵团予以消灭。逐次消灭的含义就在于此。但是,也不能完全排除以下可能性:在空降兵力足够时,可以由组织良好的空降兵兵团负责消灭某些疏开的敌军。
旧的和新的胜利概率差异很大。但逐次达成方法正使其差异缩小。过去首先是在敌主要集团翼侧某一地区实施突击,尔后的突击则向其主力的翼侧和后方逐次实施。现在,连续杀伤的计算仍然应该这样进行,但是顺序已经完全不同。过去是首先对敌人进行次要的杀伤,以便随后在战役结束前以彻底击溃敌人告终。现在则首先在第一次总交战中实施基本和坚决的突击,尔后再对比较薄弱的梯次配置分队进行连续杀伤(且不说杀伤可能开到的深远预备队的强大集团)。
当然也不排除因情况所迫对战役布势进行调整的可能性,此时基本兵力向纵深进攻,而边境或靠近战线的地区将主要由反坦克兵器分段占领。但是应该看到,这些方法对领土资源有限的国家可能非常危险。
新的正面作战样式初看起来像是线式战役样式,它们在很大程度上招致没有好感的“对待”,因为人们认为这种样式拒绝机动。其实,那种看法是很肤浅的。新的战役样式会产生新的、丰富得多和有效得多的机动样式。如果说过去需要在翼侧某处或突破地点隐蔽和突然地展开主力,那么现在展开主力正成为更加复杂而困难的任务。必须集中并在宽正面出敌不意地突然展开重兵,同时必须向敌人后方派遣空降兵和摩托机械化兵,夺占其部分地区。此后,机动便是主力一系列连续突击(首先突击敌人主力,尔后突击其向后方梯次配置的兵力)的组合,便是从新调遣与使用突击力量和航空摩托机械化兵等行动的组合。在实施此种机动的条件下,旧的机动样式——包围、迂回、向后方前出等不断丰富了宽广的正面突击。所有这些行动都应该充满最高的快速性和机动性。新的样式为展现军事创造性和组织能力提供了广阔得多的天地。
旧样式的维护者在“捍卫机动性”的旗帜下,实际上满脑子都是与旧样式难分难舍的保守主义。
新兵器要求完全、彻底地改革作战方法,谁沉睡得错过了这一改革,谁就可能再也不能醒来。
在对主要战役进行计算和计划时,要使行动规模与自己的各种资源完全相适应。
首先要确定突击正面宽度。通常拥有的有生力量会比压制技术兵器多。因此后者也就决定着冲击正面可容许的宽度。平均说来,为了对敌人一个抵抗中心即一个防御的营实施冲击,必须保证具备一个坦克营和一个炮兵团。进行总的计算时既要列入师属兵器,也要列入与这些兵器相适应的统帅部预备队的部队。可以设想并非所有抵抗中心都应该同时遭到冲击。保存下来但已被牵制住的敌军各营,可留待以后消灭。
这样,无论是敌人编到第一梯队的兵力,还是进攻者拥有的压制兵器数量,都决定着交战正面的宽度。
随后或同时,要判断敌人向纵深疏开的特点,确定牢牢牵制住敌人梯次配置的后方所需的压制兵器,即航空兵、坦克、炮兵和机枪的数量。
首先要确定派到敌人师第一梯队后方的空降(搭载)兵的数量和人数。总的说来,在每个进攻师的空降(搭载)兵中,得到炮兵加强的机枪数量应与一个营的火力相当。
如果考虑营的平均火力为50挺机枪和2门火炮,那么很显然,为了运送这一数量的机枪和轻火炮,需要约6辆坦克-输送车或同样数量的克-5或安-9型客机(考虑其所需储油量少)。最好把两种运送方法结合起来。接着要计算牵制军、集团军预备队等所需的空降(搭载)兵器。计算方法一样,但要考虑到,纵深较大的空降(搭载)兵不能很快得到正面主力的支援,所以要尽可能给予加强。航空兵与其保持有计划的合理联系特别重要。
空降(搭载)支队应当加强完整的空降(搭载)工兵队,其任务是在敌人各种战斗梯队之间组织障碍设置勤务。化学飞机用以加强障碍设置勤务时,通过对重要的山垭口、道路等施放持久性毒剂,可以发挥巨大作用。
总而言之,必须使突击正面宽度和杀伤敌人梯队的顺序,与所拥有的压制兵器和牵制其后方的空降(搭载)兵兵器相适应。战役计划要规定消灭敌人的顺序和途径。突然性(即行动的隐蔽性和速度)、军队质量及其机械化程度,是现代战役取得胜利的可靠保证。
下面简略谈谈边境战役。大家都认识到,在军队沿铁路集中时,敌航空兵有多么危险。为对付这一危险,扩大了铁路线的选择,配置了高射兵器,等等。同时,大家又都十分清楚,所有这些手段并不能保证无阻碍地集中,而在这方面的失算则可能导致重大灾难。仅这点就说明可能而且应该出现新的边境交战样式。确实也能想象到这种样式。例如,如果边境战区的战时编制包括机械化兵团,并把航空兵与训练有素的空降兵一起使用,那么不仅可以破坏集中,甚至还可以破坏敌人在边境战区的动员。他们按平时编制的所有守备部队都可能被空降兵牵制,随后被机械化兵团逐次消灭。这样,敌人一系列机场就要后移,他们对付军队沿铁路集中就会困难得多。最后,即便这种集中出现了困难,在敌人边境战区被击溃的条件下,这种困难也已不可能具有原先的意义。
针对敌人主力向纵深发展战役,可能是很复杂的过程。
向突击正面一些地段纵深移动的方向不一定要平行。从正面实施连续突击的思想,可与从两翼个别地段沿向心方向实施的行动相结合,从而增大杀伤敌人的概率和规模。这样,这种新的战略行动类型就可与各种机动行动样式构成的整个体系结合起来。
情况的多样性和复杂性、双方的装备水平、彼此的航空摩托机械化程度、主要和次要正面,所有这些,将对战役计划的性质产生决定性的影响。战役样式应该以物质和组织上的现实能力、敌人的装备和组织水平及战略情况的多样性、复杂性和矛盾性为基础。
在为进攻准备一切航空摩托机械化现代兵器的同时,也应提出对拥有最新技术装备的军队实施防御的问题。
反坦克武器的加速发展,使军队能够信心百倍地对作战第一梯队实施防御。必须努力使运送搭载兵的坦克群失去战斗力。最可靠的反坦克兵器是火炮型坦克。
在集团军后方配置坦克和机械化兵团,应使其有可能立即冲击敌人的任何空降兵。因此,应该周密研究最可能实施空降的地域和可能吸引这些空降兵的行动目标。
对集团军司令员来说,拥有能够在着陆地域冲击敌人任何空降兵的反坦克摩托化空降(搭载)兵是十分重要的。
组织航空兵行动,必须使敌空降兵在其着陆后被切断来自空中的弹药供应。这一途径可使敌空降支队被大大削弱。
对敌空降兵最可能的出发机场实施现代化的冲击,也是重要的斗争手段。
周密组织侦察和观察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对后勤机构进行组织、装备和训练,应使其能够在不同级别与敌摩托化空降兵作斗争。
电报线路和道路可能遭破坏,要求在后方建立良好的无线电通信和道路桥梁勤务。如果防御者能够消除敌人在其后方造成的堵塞,那么他们将使进攻之敌逐次杀伤其武装力量的企图失去基础。
上面已谈到,为了应对同时对防御者战斗队形纵深进行杀伤的可能性,可采取削弱防御第一梯队和加强处于较大纵深各梯队的措施。这将迟滞摩托机械化空降(搭载)兵的行动,不让进攻者主力在与第一梯队作战时取得丰硕战果。这种阻碍对主力进行杀伤的方法同时也使敌人更易于夺占区域。
如果双方都已明显机械化并且同样积极地破坏彼此的后方,那就不能排除出现某种“阵地战正面”的可能性。的确,为把集团军主力投入交战,需要有强大的、不间断工作的后勤。如果这个后勤不断遭到破坏,那就可能形成实际上不能为实施坚决的冲击而有效使用后勤的情况。
不过,在航空和机械化得到初步发展的情况下,达成突然性和实施广泛机动的可能性有最大的余地。
除陆军、海军和空军联合行动外,可能和必将出现空军独立战役。空军独立战役可能有两种类型:
一是空中轰炸战役;
二是轰炸-空降战役。
一系列作家,如杜黑、格尔德斯 [ 原编者注:格尔德斯,德国军事作家,《1936年空中战争》的作者。 ] 等,认为只采取空中轰炸行动就可赢得战争。当然,不能排除那样的政治局面:这个或那个国家在它难以抗击的敌空中轰炸战役的压力下,可能采取妥协等行动。但是,一般说来,空中轰炸战役将主要具有辅助意义。需要有某种能够利用轰炸后果的补充力量。
轰炸-空降战役可能具有大得多的独立性。空降兵可以立即和直接利用轰炸后果。在国内战争时期或尖锐的阶级战斗时期,这种行动类型有时可以具有决定性的作用。
能够保障飞机空中自动稳定的现代技术成就,为在恶劣天候中实施突然而威力强大的空中战役开辟了新的前景。自动稳定与电视相结合及红外线的采用,不久就会使空军即使在云雾天气中也能周密实施复杂的战役。在这方面,对所有现代化军队的研究将具有最为紧张和顽强的性质。
第十一章 后勤的组织
技术、编制、战术和战役样式的发展使后勤工作变得极为复杂,迫使人们对其加以改革。
新的战役法样式导致正发展成战役的交战纵深增大,使后勤工作出现了分工:要同时对人数众多的炮兵集团军 [ 译者注:苏军编制中没有出现过炮兵集团军。下文的机械化集团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曾以坦克集团军为基础组建,到20世纪50年代后半期撤消。 ] 进行不间断的供应,为机械化集团军供应油料和进行维修,对在敌人后方空降的摩托机械化空降兵进行补给。
技术兵器的发展,特别是弹药消耗的增大,使军队整个后勤工作十分紧张。组织不间断前送的困难成了战役发展的阻碍因素,特别是在向大纵深实施连续战役时更是这样。
汽车运输对于向进攻军队组织前送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尽管如此,还是不得不去听反对在苏联边境战区无道路条件下使用大量汽车的种种看法。有人指出公路不足,不可能一年四季采用汽车运输。提出这些困难有其合理性,但是如果人们不想去克服困难,那就极其有害。其实,从技术上说,是能够找到走出这一困境的出路的,在我们这个道路稀少的国家,特别需要在这方面进行探索。汽车和拖拉机运输不仅在由铁路供应站到战斗部队这一地段有作用,而且在更深远的地区也有作用。敌人通过使用航空兵与铁路的后方作斗争,将造成铁路堵塞,在此情况下,常常要通过汽车运输从大纵深前送供应品。
最后,也不能无视空中运输在不远的将来对前送弹药和其他供应品起的特殊作用。以特里按达菲洛夫同志在书中提到的五军制集团军所需前送弹药定额为例,在集团军拥有50架载重量各为10吨的飞机情况下,可以每日出动几个航次,从空中前送所有这些物资。不言而喻,没有任何必要把所有前送勤务只交由航空兵负责。但是这一计算说明,不仅在不远的将来,而且就是现在,在拥有载重量较小的飞机的条件下,通过使用航空兵运输也可以消除运输停顿的偶然性。何况,给在敌人后方着陆的空降兵前送供应品只能通过空中运输进行,这就是为什么必须加紧建设运输航空兵的原因。
在已经机械化和装备了许多飞机的新型集团军中,后勤组织从最小的单位起都进行了改建。像以前那样用双手搬运大量弹药到战线的做法已经行不通了。专门实施供应的坦克正在出现。
机械化集团军特别在战争第一阶段将向敌占区实施深远突进,尽管它对供应品的需求很大,通常也不能指望铁路运输。对它的供应将要依靠快速的拖拉机和汽车运输,以及缴获敌人的仓库,特别是油料仓库。
集团军的道路桥梁勤务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同时,新型工兵坦克与水陆两用坦克相结合,将按新思维提出强渡江河的问题及其他很多工兵问题。
在现代军队的战役中,与前送困难同时出现的还有巨大的维修困难。飞机、坦克、火炮——所有这些复杂的机器都要求对其进行不间断的保养和建立十分复杂的维修体系。对这个问题,和对其他所有问题一样,必须指出新的解决途径。
毫无疑问,上面列举的各项任务要求必须有组织良好、训练有素的指挥机关,这些机关应该既“善于指挥”,又通晓现代军队复杂和丰富多彩的工作技能。